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
亭亭乱叶中,一一劳心插。
盯着面前的橘色花朵,洛雪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曾经背过的苏轼的诗。
自己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年母亲节和生日她都会拿着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和父亲一起去给她买花,大部分时候都是康乃馨,有时候也会买萱草。
这两种花也是洛雪最早学会做的纸花。
“阿荀,那我可以买这个吗?”
不过洛雪想要买它的理由并非是因为它是母亲花。
回家的路上,洛雪拒绝了荀风帮她拿花的提议,看着他略带着伤脑筋的表情,洛雪的心里不知道为何扬起了一种酸涩的开心。
我是不是太幸福了?
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女总有着这样多愁善感的想法,殊不知在某个其实精神还停留在少年时期的伪大叔看来,他并没有能够给予她足够的温暖。
嘛,不过假如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样一位被校园霸凌的少女,与所谓的“幸福”果然还是相去甚远了。
不过少女本人似乎对于自己遭受的毫无理由毫无意义的苦难并没有过多的纠结,重要的是此刻,牵着的手能够让自己感到温暖与安心。
“阿荀,花瓶。”
“嗯,我去拿。”
望着进到他母亲房间的荀风,洛雪有一瞬间产生了想要跟着进去的想法,随后又像是想要挥开这个念头似的摇了摇头。
“阿荀,这个花瓶很久没用了吗?”
听到这话的荀风露出了很是复杂的表情,洗花瓶的手倒是没没有停下,洛雪觉得那神情更像是怀念一点。
“嗯,母亲去世之后就没用过了。”
荀风很少主动和洛雪说自己过去的事情,特别是关于他的母亲。
“伯母她,从前很喜欢花吗?”
所以一旦荀风提起,洛雪就会去问,理由很简单,因为想要知道。
“嗯,母亲她很喜欢花,就算再忙,也不会忘了给家里的花浇水,原本阳台上那个铁架子的位置,上面是摆满了种有花草的花盆的。”
大概是听到了想要听到的东西,洛雪又一次绽开了笑容。
“之后我们再把那里种满吧。”
“嗯。”
荀风倒是没有则么在意洛雪的发言,大约是把它当成了小孩子一时的兴趣使然,很快就会冷却的,然而在倒营养液洛雪其实已经悄悄地下定了决心。
“阿荀,我先去洗澡了。”
“嗯。”
关上浴室的门,将衣服脱下放到篮子里,将身体浸泡在放好的热水里,洛雪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泡澡好,要是学校也有浴缸就好了。
假如让荀风知道她此刻的想法,说不定真的会考虑给寝室装上浴缸——虽说出于卫生和成本考虑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不过不知道阿荀知不知道萱草的另一个意思。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洛雪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只是歌声没有一会就又停了。
最近的阿荀一直在勉强自己吧,他总是这样,所以我才不想要阿荀来帮我。
小孩子其实远比大人想得要懂得更多,只是小孩子不一定会说出口——就和大人一样,只是她们大约是出于不想让大人担心和伤心的朴素的爱情——和大人不一样。
把所有的不合理都背到自己身上的道路实在是太令人心痛了。
“不过,如果那是你决定了的道路的话……”
洛雪低声地呢喃着。
相信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就像是自己被关在器材室的时候,脑海中就只剩下了“阿荀会来”这一个想法,而他就像是自己读过得恋爱小说中的男主角一样理所当然地出现了。
只是阿荀绝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温柔到让人扼腕的普通人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
所以我才想要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的洛雪又一次感受到了心中涌起的情感,比起感激要急迫些许,比起敬爱又酸涩不少,比起依赖却浓厚几分,比起喜欢还炙热几度。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也没有能够成功地赶走这份情感,不如说这份情感自从升上高中住校之后,就越发强烈的情感,已经困扰了洛雪很久了。
其实想要走读,和阿荀一起住。
这样的话不管则么样都说不出口,因为学校离家也不算近,走读的话只是给阿荀添加负担而已,因为他肯定又会挤出时间来接自己放学的吧——即便自己说了不用也仍是如此。
阿荀很倔强。
洛雪很清楚这一点,心里比起不知所措,更像是高兴。
因为虽然本人没有意识到,她和荀风其实是同样的倔强,而她正是喜欢上了这一点——当然不止她一个人喜欢上了这一点。
因为想事情而多泡了一会的洛雪,赶在脑袋晕晕乎乎之前起身结束了泡澡。
“阿荀?”
走出了浴室,洛雪轻轻地叫了一声心中所想之人去没有得到回应,然后她就发现了已经躺在床上发出了平稳呼吸声的男人。
真是的,还说没有勉强自己。
洛雪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叫醒他,而是拿起一旁的毛巾毯,准备给他盖上,却意外地闻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气味。
这个有点像是栀子花的香气,莫非是线莲姐姐吗?
没一会,她就猜出了盖过这个毛巾毯的主人的身份,如果荀风此刻醒着,一定会感叹“青春期的女孩子还真是可怕啊”。
总感觉,有些不高兴。
她没能想明白不高兴的理由,因为他也知道荀风帮助铁线莲的事情,更知道荀风面对别人认真的拜托根本就无法拒绝,但是就是很不高兴。
她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把自己的毛巾毯拿起来,又回到荀风那里给他披上。
阿荀基本上都睡得很浅,像这样熟睡的脸平时很难看到呢。
仔细一看,阿荀的睫毛好像比我的还长,就像个女孩子一样。
所以之前女装的时候才会这么合适吗?
鬼使神差的,两人的脸已经接近到了不是要接吻就是要打架的距离。
真是的,我在干什么啊!
突然清醒过来的洛雪慌乱地移开了身子,红着脸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上了床,用换来的毛巾毯捂住了脸。
牵牛独何畏,诘曲自芽蘖。
走寻荆与榛,如有夙昔约。
洛雪又一次想起了那首诗,不过这次是下一段,这也是她买下寻草的原因。
希望被注意到,隐藏起来的心情。
想要成为香草旁边的萱草。
她有些羞耻地蜷成了一团,抱着毛巾毯在床上扭来扭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