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作者:黑色的枫叶 更新时间:2023/6/14 17:04:50 字数:2901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能与这句曲相应的景色如今早已难寻,且不论前两句,单是“古道”与“瘦马”看,对于生养在大城市的学生们来说,便更像是仅存于游戏和电影里的事物。

出于让学生们能够更好地理解此番意境——起码招标和立项文件上是这样写的,学校的体育馆旁修了桥与流水,古道与瘦马——当然,瘦马是一座铜像,如今马身上都被积雪覆盖,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一点意境也没有。”

顾博咋舌,有些无语地看向一旁凝视着银装素裹的雕栏画栋沉默不语的荀风,似乎是想要寻求认同。

“确实。”

“诺,你要的东西,给你。”

荀风接过了铁盒

“谢。”

“总感觉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哥哥我好伤心呀。”

这么说着,他还捂着胸口,仿佛一幅真的很受伤的模样。

“滚。”

“呜呜呜,用完了人家就让人家滚,好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荀风朝着演技拙劣的顾博翻了翻白眼,这次是连一个字都懒得奉送了。

玩笑开得差不多,顾博也收敛了神色,他现在是当真有些担心荀风的状态,能够感觉到他现在身边如果没有学生或者熟识的被他也当成了孩子的那几位在的话,就会变得好像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

以前的他虽然也是惜字如金,但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两个字能说清的事情便绝不会再多说半个,越发地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你当真打算帮她?就因为她是你的学生?”

“不是。”

“那么真正的理由呢?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当然明白,你应该知道,没有人会比我更痛恨”

荀风的叹息融在了雪夜里,转而又变为了自嘲的一笑。

“是因为雪。”

“雪?……雪?”

他花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得并不是面前白雪,而是洛雪。

“嗯,因为雪让我帮助她,所以我不得不帮她。”

“小雪应该不至于如此圣母吧?我记得她可是相当的黑白分明——各种意义上。”

顾博的眉头锁的更深了,显然是无法理解洛雪的做法。

“是,她自然不是那种孩子,她是为了我。”

他脸上的苦笑慢慢演变成了一种麻木的淡漠。

“为了你……那你又是……”

顾博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

“是不是很可笑?互相在意又知道在意彼此的结果,就是这样扭曲的现实,明明两个人都想要施暴者付出代价,却仍要放过她,甚至还要帮她。”

空中依旧飘着小雪,像是一种应和,又像是一种粉饰,带着两分无奈与三分嘲笑。

“可是……唉……”

顾博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反驳,徒留下一声叹息。

“回去吧,快下课了。”

荀风转过身,朝着教学楼,率先迈开了脚步。

“荀风,你真的不后悔吗?”

面对追问,他没有回过头,只是朝后摆了摆手。

黑色的西服外套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让那不在黑白分明的背影看起来不再如从前那般与环境格格不入了。

顾博愣了一会,等那身影消失在了教学楼,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小雪,我感觉用这两个弹珠比较好。”

“嗯……可是我还是觉得用两个黑色的比较好。”

吃过饭,洛雪和慕容鸠一起在天台堆着雪人。

“诶?可是你看,一个红色一个蓝色,很漂亮啊。”

“阿荀觉得呢?”

她们转过头,问一旁负责拿着材料的荀风。

“嗯……我也觉得一红一蓝比较好。”

荀风一开始并不想参与到这个与自己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活动,但是一见到两个女孩都用被冻得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他便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了。

“你看吧你看吧,荀风哥哥也这么觉得,那就这么决定啦!”

边说着,她边飞快地将靛蓝色和茜红色的玻璃弹珠按进雪人面部用手挖出来的凹槽里,又拿起一根短短的胡萝卜插到下面。

洛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分明挂着明媚的笑,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方案没有被采纳的不悦。

“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唔……”

添上了五官,慕容鸠却仍觉得不满,来回在雪人和洛雪之间看了许多次,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用右拳敲了一下左掌。

“这样就对了。”

她在两人惊讶的注视中,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在雪人脖子处扎了个漂亮的尾巴。

青春期的孩子,皮肤一般很敏感,慕容鸠也不例外,脖子没有一会就被寒风吹得通红,起了小小的红色鸡皮疙瘩。

洛雪又一次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围巾也解开,将一半套在了慕容鸠的脖子上,两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

或许女孩子们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突然就会笑起来?

荀风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你们是一对亲姐妹。”

荀风或许自己都没发现,说这话时他也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或许我们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也说不定呢?”

“诶?真的吗?”

“假的。”

“欸……”

治愈是相互的,这世上有着太多孤独的灵魂,在这碌碌人间寻找着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这并不是单向的索取,而是一种相互的成全,大约可以算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取长补短”。

这对他们三人来说或许都是如此。

一直躲在楼梯间的门后,偷偷地看着她们的秦苒,脸上写满了艳羡。

与此同时,在离这边不远的一家咖啡馆,顾博坐在吧台的位置,手中握着玻璃杯,里面琥珀色的透明液体轻轻地晃动着。

“所以说老师觉得让他们这样真的好吗?”

他抬起头,向着在过滤咖啡的夏城提问。

“你不是大学主修的心理学吗?你问我?而且现在我也不是你的老师了。”

“老师不是老师,那是什么?”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卖咖啡的。”

“我可不认识会调酒的咖啡师,老师始终是老师。”

“你这小子则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还能贫嘴了。”

“没办法,老师你也知道,我大学主修的是心理,这学科念多了,不变疯,就只能变得幽默。”

他依旧是开玩笑的口吻,让夏城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们终究是外人,有些事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解决。”

“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拿我寻开心?”、

夏城瞪了他一眼,深感自己是真的倒霉,之前已经被突然女装来找自己的荀风吓个半死,现在又被自己旧友的儿子折磨。

“我只是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则么,你小子也被小风感染了?”

“大概真是。”

“那你完蛋了,我帮不了你,等死吧。”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则么能说出这么薄凉的话。”

“你但凡把你油嘴滑舌的本事用一点在正途上,也不至于到现在出了事还要来问我拿主意。”

他说得毫不客气,大概是联想到了那个明明约好了要一起教书育人,却又抛弃理想靠投机倒把发了财的旧友,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老师还是一贯的毒舌啊。”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敛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真心的担忧。

“只是我是真的担心荀风和小雪,他们这样迟早会重伤彼此的。”

“这点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刚刚就说了,我们终究是外人,无法替别人做决定。”

他们无言了片刻,顾博又一次抬起头看向在清洗机器的夏城。

“老师你说,老师究竟是个什么职业呢?”

“教书育人,这答案不是早就写在教师守则里了?”

“可是我们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他们的问题并非源于学校,我们又如何将铃铛解下,我已经受够了所谓的代际创伤了。”

“没办法,毕竟成为老师是要考试的,而成为家长是不需要考试的。”

夏城将机器擦干,这行为有意义却又没有意义。

“就像我也搞不懂自己的孩子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是一样的。”

“老师你那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分明就是被青春期的女儿疏远了,啧啧。”

他又换上了那副熟悉的坏笑。

“你这混球,我看你是皮痒了,是要我代替你那便宜老爹教训你吗?”

夏城举起了调酒用的壶,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别别,我就看个玩笑,老师这下手没轻没重的,我不想进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再说,我也不想再给老师的档案上增加些莫须有的污点了。”

他低下了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夏城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替他加满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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