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大抵是这世上最难受的病症了。
头晕、头痛，注意力无法集中，什么都做不了却又睡不着，吃了退烧药却也不见丝毫缓解，脑子仿佛要被蒸熟了一般，闭上眼睛，各色的记忆从眼前闪过，再睁开，却只有模模糊糊的晦暗画面。
“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爱上过任何人，你根本就是自私到了极致。”
不是的，我……
“你只是装作在意他人，模仿着其他人类的思考而已，你这怪物。”
我……
“我从未说过分手，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不是吗？事到如今又何必故作姿态？”
喉咙好干，好像有火在烤。
记得之前还在吹嘘着什么，讽刺着什么，当被讽刺的人映射到了自己身上时，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大道理谁都会说，则么做又是一回事。
何以为人？以何为人？何为为人？为何为人？
“海豚很聪明的，你摸摸它它会很高兴的，海豚是人类的好朋友哦。”
那时候和她一起去海洋馆看海豚表演，听着饲养员的话，她很温柔地笑了，我脑海中想到的却是以前看到过海豚咬人、虐刹其他动物的新闻，只觉得可笑至极。
所以从一开始，我注定就和她不同，或者说，我与很多人都不同。
我损坏了，坏得很厉害，已经没法再将自己当做正常人。
他很好，他是我，也不是我，他是你，也不是你。
为什么要书写他的故事？
我不知道。
或许是想要弥补遗憾吧。
“假如我能够……”
以这样的起点，究竟能够到达什么样的结局？
“你真的很迟钝啊。”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只要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人与动物的区别究竟在哪里？或许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区别。
所谓的理性与思维，真的会让人类高出一等吗？
人性真的比**要高贵吗？
为什么人类会有想要毁灭别人和自毁的冲动呢？
魔都有着许多高楼，学校组织过、单位组织过，登上高楼，从玻璃幕墙往下看，人们都变成了看不清的小黑点，渺小，实在是太过渺小，恐惧逐渐盈满胸腔，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看似温柔，实则是最没有人情味的，你只是装作自己是个人罢了，告诉别人要幸福，帮助别人获得幸福，却将自己从他人的人生中摘得干干净净，不允许他人来爱你，你实在是太过冷酷。”
俯瞰时，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风景？
奶奶去世的时候，父母带着还是小学生的我一起去见她最后一面，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我心中没有一丝波动，只觉得她睡得挺香，这周末去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她一定会用粗糙的手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往我的手里塞大白兔奶糖。
葬礼平稳地结束了，骨灰被收纳到了一方小小的盒子里，我却依旧没有理解，为什么周围的人哭成了一片。
直到我下意识地看向了父亲，见到他正无声地流着眼泪。
人到底什么时候算作真正死了？
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还记得她的时候吗？
那也就是说，当我生物意义上死掉的时候，奶奶才算是真正死去了吗？
那我呢？
如果明天我就会死去，除了父母以外。谁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呢？
一张张脸飘过，却喊不出一个名字。
我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并非是个普通人，而是什么身怀异能的天才侠客，一人一剑荡平世间不公。
事实上我就只是个普通人，你也是，他也是，她也是。
事实上这世间的不公是没法靠一剑荡平的，很多剑也不行。
即便如此，我也……
“唔……”
睁开眼睛，额头上热热的，伸手摸过去，是一条已经暖掉了的毛巾，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痛了，看来我是迷迷糊糊间睡着了吗？
这么想着，刚想起身，就见到了趴在床边的她。
她的眼睛紧闭、睫毛微颤，肩膀轻轻地起伏着。
为什么？难道是……
这不是小说的世界，或者说正是因为自己就是写小说的，所以才很快能明白过来。
“呜……”
似乎是我起身的动作有些大了，她悠悠转醒，眯着眼睛看着我。
“啊，你醒了啊。”
你还真是不怕死啊——虽然想要这么说。
“谢谢。”
几乎没多少犹豫，就说出了最为质朴的道谢。
“诶？则么了，今天则么这么坦率，终于意识到了我是慈悲的女神这件事了吗？”
“是的，意识到了。”
“哈？你不会真的烧糊涂了吧？”
说着她将手贴了上来，老实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已经退烧了，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一杯？”
“嗯，谢谢。”
“诶，则么一直谢谢谢谢的，这样好恶心，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快停下。”
“就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应该道谢而已，说起来，你则么进来的，这里是我家吧？”
“啊，备用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不是吗？我用那个打开门进来的。”
“嗯？”
“不用担心啦，我已经好好地放回去了。”
“呃，不是这个问题，还有你则么知道我生病了？”
她的视线突然变得冰冷，里面是清楚的鄙夷。
“这还用问吗？我给你发消息没回，我就联系伯母了，她告诉我你生病了，备用钥匙的位置也是伯母告诉我的。”
“哦哦……”
原来是这样……等等……
“不对，你则么有我妈的电话？”
“很久之前就有了啊，高中的时候，她还经常找我问你的事情。”
“哈？”
“放心，你之前早恋一类的事情我都没说。”
“哦……不对，啊？”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喝水？”
熟悉的不耐烦地语气让我冷静了下来。
“要，谢谢。”
“都说了不用谢谢我了，之前你不也帮了我很多忙吗？你也算是让我想明白了，之前那些男友真是不行啊。”
“你能明白就好了。”
“特别是你最新一章的标题，看完我真的是醍醐灌顶。”
“哦……嗯？”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起身替我倒水去了。
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黏黏的，全身大概已经汗湿了好几遍了，一会先洗个澡吧。
不由得想到了荀风和洛雪，假如是他们的话，这个情节大约会变成擦背环节吧。
“则么，要我帮你擦背吗？就像洛雪一样。”
她从门口露出了半个脑袋，黑色的眼眸中是狡黠的调笑。
“你不要乱说话！这情节会没法过审的！还有，你有读心能力吗？”
我忍不住吐槽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