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惯例,如果你提问说“为什么”的话,对面可能会一时语塞,也可能会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也有可能是再思索一番后,最后给到你相同的结论。
向来如此、从来如此、一直如此。
所以我希望他能做到点什么。
毕竟他和我们不一样,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做到些什么的。
“这就是你全部的供词了吗?”
充当临时法官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做着最后的询问。
“没错,是说的还不够完整吗?”
这么说着的“嫌疑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当然实际上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好,有罪。”
“法官”将充当法槌的保温杯轻轻地敲在了塑料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
“欸!则么这样!我明明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你说是吧,小阮?”
他一副很熟络的模样,期盼着其他人的认同。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不过差了五届,所以准确来说只能算成是校友,不过两人的确之前就认识了,在一个无聊至极的校友会上,看出了她不擅长喝酒而沉默地站到了她面前的他,笑着将敬过来的酒全部喝下的他,然后开着玩笑圆了过去的他。
虽然这些其实都不是顾博就是了,但是确实是因为如此才会认识了总是满嘴跑火车的怪人学长,虽然阳光而又温柔,甚至在一般人群体中很受欢迎,但是自己就是则么也喜欢不上这样的家伙。
“嗯,确实是罪无可恕呢。”
阮老师理所当然地不会给予这个自己早就知道了本性的家伙任何的优待,更何况这次还牵扯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学生和学生时代最尊敬的学长。
“好吧,事到如今那我就认罪吧,看我态度这么好,希望你们能酌情减轻我的判刑,两位法官大人。”
然而从这场闹剧上出现两个能下达判决的法官开始,被告就已经注定了要被重判了。
“如果不是我们替你作证,你现在早就被警察叔叔带走了。”
话里话外分明是让他好自为之的意味,可偏偏有的人就是喜欢装傻充愣,想着可以浑水摸鱼地一笔带过,不,应该说成是蹬鼻子上脸才对。
“咱们这都什么关系,大恩不言谢好吧。”
“什么关系?不太熟悉的同事?
“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啊。”
房间中响起了那一天的歌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叹息一声将音量关掉,脸上逐渐失去了所有表情。
“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照顾小雪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走了。”
“啊,嫌犯逃跑了呢。”
作为书痴的阮老师也是有着相当脱线的地方,比如某些时候会入戏过深。
“算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终将会被制裁的,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睡美人公主。”
破案了,为什么她们能相处的好,某种意义上,她们的脑电波频率是同步的,也就是说,而普遍意义上而言……
“都是中二病啊……”
依旧躺在床上的洛雪,也不知道有没有醒,只是闭着眼睛以极低的声音呢喃着。
“不过,为什么刚刚他的话里会出现荀学长的名字呢?荀学长不是不在这里吗?”
阮老师的疑问理所当然,不如说能够听懂顾博完全可以说是谜语的自白的人才是彻头彻尾的怪人。
“谁知道呢,或许他拜托了荀老师做什么事情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是了。
她双臂撑在桌子旁靠着,抬头看向外面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的青绿树枝,都说是松柏长青,可学校这种的分明是桂花,刚入学的时候它们的枝头便挂着嫩黄色的朵朵,那时候浓郁的香在花谢了之后便完全消失不见了。
可经过了前段时间的雪之后,这股香味却像是重新出现了一般,就像现在这样,被风推着,悠然地顺着鼻腔飘入脑海中。
“雪后桂花香涧谷,春寒松雾滴巾裾。”
她忍不住念出了最近偶然间看到的诗,最近重新将书捡起来之后,反倒是越来越能够体会到洛雪当初说得话了。
书籍是不是进步的阶梯确实不好说,但肯定是排解孤独的好帮手。
“你还知道这么偏的诗啊,苒苒,很不错,离成为和你名字相称的文学少女越来越近了哦,嗯嗯,很好。”
阮老师笑了,笑得连飘散着桂花香都更浓了。
啊,就是这个笑容,如果我是高中小男生的话肯定立马就沦陷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了,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同班男生当着所有人面说得不着边际的话。
“阮老师笑起来可好看了,和课本里说得一样,如沐春风。”
现在看来他说得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反而可以说是恰如其分了,这确实是在寒冷冬日能够让人感受到温暖春风的笑容。
“阮老师,我可不是什么文学少女,我只不过是一个用书本逃避孤独的女高中生而已。”
“呵呵,用书本来逃避孤独不是很正常嘛,从小说,从戏剧和童话,不对,从故事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人类就是用它来逃避孤独的哦,你知道人类最早的故事是什么吗?”
“《荷马史诗》?”
她并不确定,毕竟你不能对于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有过多的要求。
“不是哦,人类的第一个故事比壁画还早,具体是什么肯定已经不知道了,但是人类的第一个故事,不管是哪个地方,都是关于星星的哦。”
“星星?”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嗯,星星。”
阮老师合上了书,双手合十,不知为何变成了祈祷状的模样。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两颗形影不离的星星,不论什么时候人们抬头望去都能看见她们在夜空中交替闪烁着,有人说那是在跳舞,有人说那是在唱歌,但是要我说的话,那毫无疑问两个人只是在开心地交谈而已。”
“交谈?”
“嗯嗯,她们只是在交流今天所见的地上的故事而已,今天谁与谁恋爱了,今天谁家猎取到了一头好大的象,谁又在今天离开了人世,即便是她们总是在同一处,见到的世界也是有所不同的,所以他们总是很开心。”
还真是个和平的故事啊。
她忍不住在心里如此想到。
“可是有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们被迫分开了,她们被分到了银河的两边,她们再也不能互相说话了,闪烁的光芒却比从前更加耀眼了,就好像是通过这种方式就能让对方见识到自己的光芒似的。”
果然画风突变了吗?这难道是所有故事的必经之路吗?
不管是必须分离的青梅竹马也好,好不容易解除了误会却再也没法说话的家人,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变得不再纯粹,这样的那样的遗憾给所谓的“青春”作结,如此悲伤的事情。
“所以她们即便分隔两地,却依旧努力地闪耀着,不曾黯淡过,甚至有时候在阳光不那么耀眼的白天也能看到她们,即便相距万里,只要念念不忘,一定会有回响,所以直到现在,她们仍然挂在天空中,努力地闪烁着,努力地朝着彼此靠近着,已经快要和原来靠的一般近了。”
“结果竟然是这种充满希望的结局吗?”
“不好吗?”
好,还是不好呢,故事就应该是好结局吧?可是这到底算是好结局吗?
本质上,秦苒讨厌所有类型的悲剧,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起码她不能接受身边的人迎来悲伤的结局。
她看了一眼依旧安静睡着的洛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
“起码我觉得是个好结局。”
阮老师并没有说出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她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那人告诉她,那两颗星星最后也没能见上一面就都熄灭了。
毕竟从她并不那么了解的物理学来说,过于闪耀的星星只是在加速燃尽自己,也可以说成是回光返照,最后终将落寞地黯淡下去,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但是这样一点也不浪漫,完全没有梦想,不适合讲给小孩子听,以前的人肯定也不会讲这种无聊的结局,所以她这么做只是还原了原著——起码她自己是如此坚信的。
“那两颗星星有名字吗?”
“辇道增七。”
秦苒突然想起了那日的夜空,那名副其实的星罗棋布,她们就藏在期中吗?
从那日起她也常常在夜间抬头,却再也不曾见过如那一日般美丽的夜空了,是因为再也没有了那样的好天气?还是因为再也找不到一起仰望星空的人了呢?
她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百度准备搜一下叫做“nian dao zeng qi”的星座,打了一半却又有些烦闷地切回桌面划掉了游览器。
或许等洛雪醒了可以问问她,总比冰冷的文字和图片来的要好。
毕竟到时候自己还要送她回家,问一下这个应该也不会很奇怪吧。
“苒苒。”
“则么了?”
“自己写书有趣吗?”
“则么突然问这个?”
秦苒有些莫名,伸手撩了一下自己额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来了刘海。
“你这段时间不都一直在写吗?”
阮老师又一次打开了手中的书,仔细一看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换成了一本封皮是橙色的记事本,而秦苒在看到了那到底是什么之后立刻从桌子上跳了起来。
“啊!什么时候!”
“你之前走的时候忘记带走了,我就先替你保管了。”
阮老师依旧挂着那副让人不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的笑脸,细细地翻阅着这个本子。
“我可以看吗?”
“都已经看了就不要再问了啦,这也算不上什么自己写的书,只是一些读书笔记和随笔而已。”
话虽如此,秦苒的脸颊却已经完全红了,她闭着眼,抱着胸,故作不在意的模样。
“嗯嗯,写得还不错了,有自己的思考,字也很漂亮,只差词句和行文还需要打磨了,这个多写就能变好了。”
“就不需要点评了啦!”
她别过了头,这下连耳垂和脖子都红了。
阮老师看着面前掩饰着害羞的少女,轻笑一声,继续起了她的点评。
“‘如花般绽放的繁星,少女的侧脸却更胜它们得耀眼’,好厉害的比喻,这是说得哪个孩子?是你的好朋友吗?”
“不是啦!”
她们不是朋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
将来倒是说不好吧,毕竟谁也不会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