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坐在扶手椅上的红衣主教呼出了一口哈气,佑树的强力魔法正一点点改变着这里的环境n。
他知道,现在要是拦不下那个少年,那么他的兄弟们多半会全数陨落于此。
只是很可惜,他现在没办法对他们施以援手。
“确实很冷,看起来,在下的同袍要比在下所想的还要强。”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山羊头的恶魔点了点头,“统帅力、魔力都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辈,更像是带着记忆重生于此世的老鬼。”
“可世界上并没有那样的人,我的同族,”红衣主教说着,“箱庭的规则早就被那些神明们规划好了,就连此时此刻,我与你的对话也会被他们听在耳中,沦为笑柄。”
“所以阁下为什么要推崇那个堕落者,阿斯卡多,”恶魔问着,“在下和阁下朋友已经几百年,也没见过阁下会向那些人低下头颅,阁下是那么的傲慢,傲慢得不可一世,宁折不弯。”
“可你呢?马克西姆斯,”阿斯卡多笑了笑,“你不也成为了他人的附庸,成为了那个魔鬼的附庸。”
“不过是听从赛图的建议,为自己找到了新的乐子与理想。”
“说白了,你也不是因为好奇吗?”阿斯卡多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也该带着我的兄弟们撤退了,马克西姆斯,见到老朋友算是为数不多能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马克西姆斯朝着眼前化身为人类的老朋友深鞠了一躬:“那再见了。”
阿斯卡多准备的法阵,在他注入了些许魔力以后便时刻都可以开启,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老友:“对了,马克西姆斯,你要记住,神不会有任何亲情友情可言,你可以向祂献以忠诚,但你绝不可以与祂有着任何友谊。”
“神只有舍弃祂的一切情感,才可以成为公正无私的神。”
“……多谢提醒。”
伴随着一阵闪光,这里幸存的所有路西法信徒全部消失不见,恶魔极佳的身体素质让他听见了那些人类们胜利的欢呼,而那份喜悦他却感受不到。
『注定的悲剧嘛……』
马克西姆斯坐在原处,久久没有动静。
“呼哈呼哈……”
洛克丹蒂大口大口喘着气。
而她眼前的老艾尔压根没有任何疲累的样子,他就像是陪自己家小孙女玩的老爷爷,和蔼、可亲。
『根本没办法解决嘛……』
她心里埋怨着。
“如果你要是只有这点儿实力的话,那么我就毫不留情地取下你的脑袋就好了。”
老艾尔瞬息间来到洛克丹蒂面前,那只利爪就放在洛克丹蒂头上……
只差轻轻一抓。
他察觉到了什么,旋即侧身 双臂放在胸前一挡。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途。
“轰!”
洛克丹蒂能感受到,那怪力一击击中后传来的细微骨裂声。
“抱歉,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那身着军装的女性在打出一击以后便端正地站在那里,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就像是刚刚给她的主人沏了一壶茶那样从容不迫。
而老艾尔此刻已经全身嵌进岩壁里,他缓了片刻才从岩壁上脱离,有些狼狈地站在那里:“唔……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克莉斯女士居然会这么强,仅仅是凭借怪力就可以轻松将我这个老头子打飞,佩服佩服。”
“既然知道,那就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吧,”克莉斯脱下双手上的白手套,丢到老艾尔身前,“原初冕下的旨意便是让各位死在这里。”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一个漆黑的法阵以老艾尔为中心,笼罩着整个战场。
这是敌手早已经准备好的术式,克莉斯根本来不及阻拦,她第一时间只是抓着洛克丹蒂的肩膀飞到远处以防这是对手最后的垂死挣扎。
“哈哈哈哈!没想到那个在地狱天天找架打的战狂也会害怕一个老恶魔的法阵。”
远处传来了敌手无情地嘲笑,克莉斯也能清晰地看到在那些信徒身上发出了漆黑的光芒,不过这时候再做阻拦也无济于事了。
“吾主想借我之口,让您帮忙向那位魔鬼中的恶魔传一句话。”
“请务必要在阿斯提亚里为他备上一壶红茶,以迎接祂的亲自降临。”
而这里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但还有其他的地方。
两只来自阿斯提亚的怪物与圣光教会的行者之间的争斗已经波及到整个城镇,而身为领主的哈里只能是第一时间处理掉那些路西法的信众与红线兄弟会的造物,竭尽所能维持城内治安。
而城内的另一端,男人无力地趴在那里。
他现在因为建筑倒塌,失去了自己的下半身,趴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疼痛吗?他的下半身已经彻底离开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痛苦可言。
血液止不住地流淌,他最有可能的死法就是失血而死。
他的家被摧毁了,被那股狂风,被那些狱火,又或者仅仅是受到了来自某些人随手放出的一个招式。
嘛,现在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怎样,他都要死了。
他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模糊,他能听见妻子儿女的笑声。
『我的爱……对不起……对不起……』
他最后……只能留下这一番思维供大家为他流下眼泪,不是吗?
可……
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渴望活下去吗?”
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脸微微蹭着地面的样子算不算点头,应该算是点了吧?
“即便是会成为他人所憎恶的怪物?”
点头。
“那稍等一下,这个过程可能有点慢,你一定要撑住。”
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涌入他的体内,代替他的血液流动,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可以被他轻松操控,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只有些许冷的感觉。
他的手臂在他的操控下撑起了他的身体,他现在总算可以看看那个救了他的人。
那是一个浑身裹着黑袍,带着鸟嘴面具的人,在他手上一个如同线团但还在蠕动的东西正在顺着他的下半身进入他的身体。
他对于那一小团感受不到任何恐惧,反倒很亲切,它就像是他的家人一般。
“活下来了,就赶紧找个下水道钻进去,圣光的还有城防军的都不会放过你,那里还有能给你用的身体部件。”
“你是……红线兄弟会的?”
他记着那个恐怖的组织,那个家喻户晓的邪教。
“没事,从今天起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了,不用害怕我们会吃了你,你也不要害怕……”
眼前的鸟嘴医生念着那些有的没的,而他却毫无感觉。
活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那……我的家人们能救下来吗?”
他问着。
鸟嘴医生顿了一下,随即说:“他们没办法活下来了,救我的那个老姐说了,如果要是完全死亡,就算是还有完整的身体,救了也只是无意识的食尸鬼,根本……”
“那就是说他们还能活下来对吗?”
听着眼前的男人急切的话语,鸟嘴医生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了点头。
“请你帮我一把!把他们救回来!”
『据记载,绝大部分加入红线兄弟会的人身上,缝合着自己家人的身体。
有人说,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他们对于阿贝雅儿狂热的信仰。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一无所有的他们只是让自己的家人们变相地活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会分开。』——《亚特兰怪谈录》
鸟嘴医生看着那个男人身上的殷红细线虫与他手中的“线团”分离,沿着废墟搜寻着男人的家人。
他今晚也见多了这样的情况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最终化作了一声声叹息。
『莫莎……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还记着那个女人临行前要为她的母亲完成那个目标,而在现在看来简直就与传说中的那个邪教无异。
她是在和那些邪教一起破坏这里,而非是给这里带来任何拯救——除非制造他们的家人算是“拯救”的话。
此时,他的心脏突然跳了一下,它们感受到了什么,让鸟嘴医生转过身去。
“为什么要叹息呢,我的孩子?”
他听说过无数有关于红线兄弟会那位母亲的传言,她身上缝了不知道多少张皮,是一只畸形可憎的怪物,是那位无解的原初的子嗣……
但当他他真正的看见她时,才发现那个身着修女袍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怪物,那头金色的长发在火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明亮,即便那张脸上有着诡异的缝合痕迹,但也改变不了她身上散发着的祥和。
“母亲你好……”
他下意识叫出了“母亲”两字,不仅仅是因为血脉,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个如同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柔。
阿贝雅儿走到他身前,摸着他的脑袋问:“我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莱特,L、I、G、H、T,Light.”
他心底不由得平静了下来,阿贝雅儿的抚摸让他居然回忆起了本不应有任何记忆的那段婴孩时期,母亲的轻柔抚摸。
“我的孩子,辛苦你了,还要为莫莎收拾烂摊子,请继续这个工作,我会去训斥那个被怒火遮蔽双眼的蠢丫头的。”
阿贝雅儿说完,化作一张张皮肤飞走,留下来那个回味着那股感觉的莱特。
……
我还记着我做的那番蠢事,母亲好生训斥了我一番。
我不仅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就连那个笑靥的走狗也没有亲手杀死。
不过还好,我所带来的损害被母亲及时制止,母亲也说了,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可我真的有那个资格吗?我真的有那个资格吗?
对不起……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笔者写完这些以后,在底端留下来自己的名字,莫莎。
皮制的信纸被她轻轻卷起,随即火光一闪,燃烧殆尽,到时候它也会到她的家人们的手中。
她静静地瘫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在这件事过去以后,珊娜诊所一时间多出了许多病人,他们失去了很多东西,却只能看看身体上的疾病。
图雅尔的城市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洛兰商会和一个不知名的大人物在重建工作中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到底是为了博一个善名还是为了弥补某些人的错误,这都并非是这里的镇民需要思考的。
“莫莎!你快下来!有人需要紧急手术!”
楼下珊娜的声音传来,让莫莎猛地坐直。
死去的东西,她已经没办法救下。
至少……她还可以拯救生者,来弥补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