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从石堆尘土里爬起，回头一望，石门所在的那一小片地皮荡然无存，剩下的仅仅是一个远比石门敞开时大几倍的，乱石嶙峋的大洞，更加向外界暴露着她们所在的这个刁钻的死角——它再一次发起了冲击，而绝望的，正是两人彼此。
墨青费力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肺也给咳出来似的，一放开了捂着的手，他便看见上面满是粘着唾沫的黑灰，和一点点殷红。
仅仅是刚才的震动，他就已经受了一定程度的内出血。而琳妮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她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恐怕是因为猫娘的听力和身体结构与普通人类有一定的不同，在这样剧烈的震动和极大噪音的情况下，她们种族本就灵敏的感官顿时遭到了极大的干扰和摧残，导致了这迷迷糊糊的半晕厥状态。
“墨......青......。”她扶着岩壁艰难地捂着胸口，瘫倚在一旁。
“焯你大爷的鸟！”他无能怒极，只能对着再一次迅疾俯冲的鸟怪竖起自己的中指，随后扣动了扳机。
“咻咻咻咻咻咻！”
他那心血凝结的步枪依然那么结实抗造，在整个一种灰头土脸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成功击发，伴随着枪管微微的抖动，枪身上的灰尘也在规律地溅落着，丝毫不影响连续射击。
凭着军校里那老到的经验预判着它的飞行轨迹，墨青扣紧扳机，在连续高频射击下直到打空了弹匣。但无奈它掠过的速度太快，命中它另一只眼的子弹依然还是寥寥无几。不过，至少为他们争取到了一定的喘息时间。
“卧倒！”他们再一次扑倒在地，吃力地迎接这只巨怪势不可挡的撞击。
“嗥——！！！”
“轰隆轰隆！！！”
洞口再一次被它那强横的蛮力撞开了不少更大的缺口，但由于上一次已经破坏大半，因此这次飞溅出来的石块比上次少了许多。他们承受的击打也要更加弱小一点。不过，依然非常地九死一生。
不幸的是，他被一块拳头大的飞溅石块砸中了腰部，险些没把胃液也给砸出来。
由于两只眼睛皆被命中，虽说是一只重伤一只轻伤，但对巨鸟而言还是不小的干扰。这时，疼得眼泪直飙的墨青恍惚间看见了巨鸟轮胎大小的眼球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翳，顿时心凉了半截。
这丫的恢复能力也太恐怖了吧！眼珠子里的伤也能这么快就止住？
巨鸟压在洞口上，两只钢爪依旧牢牢地嵌进了岩壁之中来固定自己，同样依旧在痛苦地嗥叫，两只翅膀也略显疲惫地扑扇着，像是在酝酿第三次冲击。
“墨青......咳咳咳咳！墨青！你没事吧？”
稍稍缓过神来的琳妮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小跑到了少年的身边，心急如焚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事大了！丫头！我们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墨青瘫在地上捂着胸口，喋喋苦笑着。
“不会的！不会的！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呼叫救援......来挖开堵住的洞口，然后就能逃掉了......。”
“我倒是想跑啊！但是......你看我们这里......就我们两个，哪里来的救援？”
“不！有的！我其实，悄悄让族长安排了一队五个叔叔在后面待命，一有危险，就会来帮助我们......。”
墨青闻言一愣，摇摇头无奈地惨笑道。
“他们来管个屁用......来给这个混账鸟加餐是吧......，不过你不愿意认命的话，那就喊他们来跟我们陪葬吧......。”
这算是他的气话，因为他知道活下去的可能已经极为渺茫。但谁又愿意这样死去？
少女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不住地在兽皮衣兜里摸索着什么东西，本就苍白的小脸愈加惨白了。
“我......我的火纸呢？这个是我们用来联络他们唯一的办法啊！”
“什么是火纸？”墨青一边心惊胆战地望着那只毫不安分的大鸟抓瞎地破坏岩壁，一边回头问道。
“就是一种一擦就燃的纸！上面涂了一种摩擦粉末！是很珍贵的材料啊！可是......怎么会不见了？！”
“不是......那种纸怎么联络他们啊？”
“把燃烧的纸放在这个墙上的通信瓮里！然后盖上盖子，火焰的温暖气流会顺着一条小通道通到我和他们约好的地点，吹动他们手里的油灯火苗，一旦他们手里的火苗剧烈颤动，他们就知道我们遇险了！”
她飞快地向墨青解释着，令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用这样简单而有效的方法吗？
“那，能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火纸？”
“不行啊！我们的火把和油灯已经被这个鸟吹灭了！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火来啊？”
“我可以！但是，我们还得找一个可以烧的东西！......这个怎么样？”
墨青拎起那本灰堆里的《神舆神谕》
“从今以后！你们都不需要这个东西了！”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
巨鸟的攻击愈发激烈了，碎石尘土在剧烈晃动中无助地坠落，掉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咔哒声，尽管背景极为嘈杂，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极为宁静——这是由于想表达的情感过于丰富，反而导致了它们在喉咙里的大塞车。
少女无言而惊愕的表情，落在墨青的眼里，他知道，少女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这本书，对于整座村庄而言，算不上特别珍贵，但这依然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可以接触到纸质书籍的机会。这时，要是将它付之一炬，也就意味着灰猫镇的后代们，以后只能通过长辈的口口相传来认识世界，再也无法接触到这第一手史料了。无论怎么说，这对于他们将来世界观的构建，将是一种极大的损失。
但这种损失，对于墨青来说完全可以接受，甚至于可以这么说——他恨不得直接亲手撕了它，因为这本书代表的是王城的统治，而信奉这样的统治，正是以灰猫镇为代表的提尔克亚人民贫穷，未开化和短命的根源。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于是他决定不再顾及琳妮的劝阻。
掏出火柴，点燃火柴头，然后书举起，引燃它的一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迅雷不及掩耳。等到大惊失色的少女回过神来，《神舆神谕》书体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墨青！你！”
“我说过了！如果我们得以逃生！这本书你们以后一定不再需要，甚至弃之如敝屣！”
少年冷酷的表情被书本散发的明晃火光照亮，他扬了扬眉，走上前去将书本毫不犹豫投进了那只墙上通信瓮中。
“相信我，我有能力能带领你们过上比王城那些人更好的生活，前提是我们能活下去。”
他无比严肃，无比认真地对视着琳妮的眼眸，竟看不到一丁点彷徨和恐惧。这样自信的眼神，少女也实在找不到一丁点不去相信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