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雪视角)
“呼……”
确定名叫蕾丝的黑发少女已经入睡之后,我离开了菲克尔岛的政治中心将军府。
今天早上才刚下过雨,石砖砌成的路面依然还有些湿润,可是天空已经完全放晴,在一朵云都看不见的头顶正大刺刺地挂着乳白色的月亮。
口袋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罐头,我把它掏出来拿在了手里,又拿出特制的开启工具打开了盖子。这是一个鱼罐头,被透明的油浸泡着的是满满的鱼肉。罐头在安提阿修并不是常见的东西——这么说也不对,实际上整个大陆就只有全知会会向自己的成员提供这种食物。
方便快捷,最重要的是好吃。我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在全知会待过一阵子,吃罐头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吧?
每天做梦的习惯也是。
开罐器的另外一端是个勺子,每次使用这个工具的时候我都会佩服发明它的人,虽然是很简单的加法,但是换作是我还真想不出来。我把勺子伸进满满的油中,眼看着液面即将跨过金属罐头的边缘的时候掏出了一大勺子鱼肉送入了口中。
“唔嗯!”
心满意足。
我应该在笑吧?感觉到脸部肌肉状态的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没有丝毫抗拒。人,难过的时候就该哭,开心的时候就该笑,这样才对嘛!
细腻的鱼肉咽下肚之后,我又把勺子伸了进去。
我的名字叫九方雪。我生活在一个名叫安提阿修的环形大陆,居无定所,随着组织派发的任务四处漂泊。哦对了,我所在的组织是一个综合服务机构,情报、间谍、暗杀、保镖、佣兵等等等等什么服务我们都提供,而我则是组织里极少数什么都干的成员。
生活很艰辛,每次我接到的任务都很难,即使是发挥了我的十二分能力,很多时候也都是靠着好运气完成的。不过托了这个原因的福,我提出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组织一般都会尽力去满足,就比如说我现在手上拿着的鱼罐头。
不过毕竟这是来自那个神秘的全知会,就算是组织倾尽全力也没能弄到多少,我也只能偶尔开个一罐解解馋而已。
今天之所以会吃罐头,是因为我在菲克尔岛持续了整整两个月的任务终于接近了尾声。虽然任务本身只是观察和监视一个少女,但是在她身边围着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更别说监视的地点居然还是在将军府这种极度危险的地方了。
“嘛……算了……”
反正任务都已经结束了,今天是观察的最后一天,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可以启程离开菲克尔岛,现在才不停回顾以前的惊险经历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不知不觉我已经离开了将军府,走到了最近的一个村落。
好想赶紧回去做梦。
因为不擅长应付这些普普通通的村民我没有选择借住在村子里,而是在不远处的山林中找了一个小小的山洞苟且偷生。轻哼一声之后我又吃了一口鱼肉,加快步速打算穿越村子。
生活很艰辛,但是我却并不觉得辛苦。
我每天都会做梦,大概是从我离开全知会那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开心的梦?痛苦的梦?惊吓的梦?愤怒的梦?我不知道,我压根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每天醒来之后我都会感觉失落,胸口发闷压抑得让人说不出话。如果在这个时候拼命回忆梦的内容的话,这股压抑还会不断扩大,直至覆盖全身。
但是我喜欢这个感觉。
光是回忆我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真想快点闭上眼睛进入梦境。
我抬起头,一只黑色的鸟张开双翼从我的头顶飞过。它发出诡异的叫声,声音传进了耳朵,一路流淌到我的心脏。
突然我的视野里出现了雪花,星星点点的白色开始向四周扩散,相连成一片纯白。我的手失去了力气,还剩下一半的鱼罐头掉落在了地上。
听觉逐渐远去,嗅觉逐渐远去,喉咙发不出声音最后连触觉都消失无踪。我就像不存在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却又什么都感觉得到。
异常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先恢复的是我的听觉,耳旁传来了路人说话的声音。之后恢复的是我的触觉,我轻轻捏住拳头,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然后举起手想要放到眼前。至此我的视觉也从一片白色中恢复正常,本来打算揉眼睛的手最后却遮住了张大的嘴巴上。
这里是——
这已经,不能算作异常了。周围不再是菲克尔岛的村落,整齐的路面,挂着橘黄色光的巨大铁棒竖在我面前,周围人穿着的衣服和安提阿修相似但是又完全不同,左右两侧高耸附带炫目灯光的建筑物。我呆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依然扁平然而却绝不属于女生的胸口穿着的已经不是我刚才身上的便衣,而是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外套,下半身则是一条不松不紧的裤子。
梦?
我用力咽了口口水,然后猛然惊醒。这不可能是梦,我明明还在走路,怎么可能会陷入梦境?而且梦和现实我还是分得清的,周围的声音、眼前的眩光、胸口的心跳和空气的味道,毫无疑问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
那么……
我把两只手平齐放在胸口,观察着和原来属于我的手有些不同的掌心,用喉咙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哪里?”
(九方雪视角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