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当年在格兰维妮雅发生的巨大火灾,我的家族也是在那一天发生的这庄惨案。”
“……不。”
——不是的。
“……不对。”
不可能……
“不是我……”
……不是我做的。
“小艾?”
“我……”
难道刚好是那一天……
“小艾,你怎么了?”
“我、我没有——不是的……我没有做……我不想做那种事情……”
大脑……一片混乱。
“小艾!”
思绪裹挟着我,仿佛要将我带回到炽热无比的烈焰中,但此刻的内心却异常寒冷。
“艾樱!你快醒醒!”
“……”
回过神来,身体先是一颤,不知不觉已经蹲在了房间的角落里,阿莉尔就在我的面前。
“不……对、对不起,阿莉尔小姐……我……”
我没有勇气,将事情说出口。
“……”
阿莉尔的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大概是看见我这幅模样,又选择了沉默不语。
她本可以直接问我的,甚至用契约的力量,让我将内心的想法吐露出来,可她并没有这样做。
面对这样的阿莉尔,我……没办法撒谎。
“我……是我做的,那场火灾……”
“……”
阿莉尔的神情复杂,我没敢去看她的眼睛……
“我……我是被胁迫的,我没有参与……那件事……”
我将头埋进膝间,试图逃避着,但懦弱与恐惧早已侵占了我的内心。
“……”
阿奇洛说是他亲手“捕获”了我的灵魂,而且他还知道阿莉尔的过去……很难不怀疑,那家伙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这样做的……这令人厌恶的恶趣味。
“对不起……大小姐……”
我仍然记得,是自己亲手点燃的焰火。
火焰顺着木制的屋檐,一点一点燃烧着,火势也向着城市的中心迅速扩散。
当然……当然有别的巫师出来阻拦我,但我将他们……将他们全部都——
“对不起……”
格兰维妮雅之所以叫近法之都,就是因为靠近巫城,是巫师聚集的场所。
而血族的五大家族,有擅长于人类打交道的卡密拉家族,自然也有常与巫师打交道的家族……而这个家族,便是伊莉莎白家族。
所以伊莉莎白的庄园,才会建立在格兰维妮雅的附近。
但随着火势逐渐将过去的格兰维妮雅吞没,一群“暴徒”入侵了那里……同样受到伤害的,自然也有伊莉莎白家族。
只是我并不知道,发生那件事情,和格兰维妮雅的巨大火灾,居然是同一天的事……
我……是我造成的……
“我——”
“……”
阿莉尔将我抱住。
“大……小姐……?”
我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她。
但她却闭着眼睛,将我抱得更紧。
“……为什么。”
我……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做错事的明明是我才对……
“我看见了你,和我一模一样的你。”
“……”
“和过去的我一样,你的眼里充满了无助和弱小……”
“可是,我的的确确做了……那种事情——”
“我们这次来,就是要调查清楚这件事的。”
阿莉尔捧起我的脸,我们四目相对,但我却仍想着逃避她的眼睛……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她……十分理智。
“我没有怪你……”
“可——”
“我爱你。”
唇间传来柔软的触感,令人难以置信的……混乱,将重新占据大脑。虽只是轻轻一点,便离开了,但我的心脏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睁大了的眼瞳里,充满了小小的不可思议。
“大……大、大、大小姐?”
“闭嘴——咳嗯,你……还能站起来吗?”
“能!”
“……”
小口地喘着气,不知为何脑袋有些发热……
“小艾。”
“我在——在的!”
“那一天,我原本是想回来看一眼的……”
阿莉尔指的,自然是发生火灾的那一天。
“但我没有勇气走进宅邸……透过窗户能够看见,我的父亲在接待几位客人。他们之间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但那严厉的声音令我的双腿有些颤抖……我不敢踏进宅邸,哪怕一步。”
“……”
阿莉尔是因为觉醒的血契过于“无用”,而遭到了“抛弃”,想必也是受到了那位严厉父亲的“关爱”吧。
阿莉尔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而她或许也会产生“回去看一眼”这样的想法。只是这看一眼,便刚好是火灾发生的那一天……
“随着火焰在远处升腾而起,宅邸内内外外也涌入了许多的……雇佣兵。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早就规划好了这一切……”
阿莉尔的眼神有些迷离,
“母亲她……看见了藏在暗处的我。想要从弥漫着血红色烟雾的宅邸大厅冲出来,向着我的方向……但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身后的尖刀刺穿了身躯。随后,火焰将这一切也一同燃烧殆尽了……”
“……”
“艾樱,你当时……是雇佣兵的一员吗?”
“我不是。”
“所以我才怀疑,格兰维妮雅的大火是为了掩盖这一切……报导上称是火势蔓延到了宅邸,但是中间隔着那么长一段距离,火也是他们另外放的。”
“所以……格兰维妮雅的大伙,只是挡箭牌吗……”
我……被当枪使了啊……
“小艾你……是那个时候死的吗?”
“……在那之后。”
“……”
我们两个人的过去,居然是以这种方式,交织在了一起。
“阿奇洛那家伙,还真是恶趣味……”
阿莉尔的呼吸匀称,但眼神十分凶狠。
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她会如此讨厌阿奇洛那个混蛋了……没错,我现在也开始讨厌那个疯子发明家了。
“……”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事情总觉得想不起来。并没有头疼的感觉,只是内心和脑袋,感觉空荡荡的……
“小艾,你注意一下那些卷宗,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
将古代的羊皮纸装在现代工艺制造的透明文件夹里……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柜子上的圆形豁口,应该是用来放一些瓶瓶罐罐的,但房间里没有看见任何用来存放液体的容器,地上也没有任何玻璃制品的残渣。
(上面都是灰,看上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被打开过了……)
“咳、咳咳……咳……”
将下方的柜子打开之后,扬起的灰尘令人不禁咳嗽起来。
里面摆满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不像是出自人类的手笔……如同十字架一样的风格形状,更不像是血族的审美能够接受的东西。
“大小姐……我觉得这些东西,至少有个几百年没被打开过了,没有什么其他的机关之类的东西了吗?”
“……你这一说,好像——”
“真的有吗?”
“不知道。”
“……”
阿莉尔的声音从远处徐徐传来,她似乎在与之相对的另一边的那间办公室里。
“我只是听母亲提起过,但是具体到底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
我的视线停留在了一旁墙缝上。
那是与一开始进来时的石门相对的位置,缝里什么也没有,但这能够说明,这间地下室是经过专门的规划和切割开凿出来的。
“风——可以感知风……大小姐,用那个能力——”
先前有感受过,风在血族的眼里是能够产生“形状”的,像是利用次声波定位的时候那样,空气的流动也是能够在血族的感官里体现出来的……
如果附近有其他隐蔽的空间的话,是能够通过门缝产生空气流通的……只要有空气流动的话,就能够感受得到——
“这边,小艾!”
“来了……”
我急忙跑向了另一间办公室。
这边更是堆满了书籍,不过大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书架上,也不知道是按书名分类的还是按颜色分类的,从上到下摆放地十分赏心悦目。
“这边的墙侧靠近下方的位置,有缓慢的气流。”
阿莉尔指着房间的一角,那里被一张小桌堵起,桌上仅放着一个铁盒。
“唔……虽然知道了位置,但不太可能是用蛮力打开的吧……”
很显然,我们还需要找到某个机关才行。
“……”
阿莉尔打开了桌上的铁盒,里面是一个像是唱片机一样的奇怪装置,装置上镶嵌着一个雕塑。
雕塑的尖端怪异地扭曲着,如果不是因为被磨过些许,大概能把手指扎破皮吧……
“上面有一圈缝,好像可以打开……”
“嗯,我看见了。”
阿莉尔拧了拧雕塑,像是瓶盖一样将尖端掀起,里面是中空的,放着一卷纸条。不……那玩意并不是纸做的,而是一种可塑性较高的金属。
“那个好像是‘新金’……虽然不值钱就是了,揉太用力的话就会无法复原,一般用来在上面记录需要传递的一些信息,便于销毁……”
“也就是说——”
阿莉尔轻轻将金属条展开,上面貌似有一段话……
“夜行者逃避的事物,木架之上哀嚎的原因。”
“哈?”
一段不明所以的文字……是迷题吗?
“小艾,有什么头绪吗?”
“……没。”
夜行者……也许是早期代指血族的一种称呼,或者是指一些其他的夜行性动物。但是这个哀嚎者……我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这个房间里有不能移动的东西吗?”
“不能移动的东西?”
“如果是机关的话,也许会和这个房间融为一体才对,所以我想利用这个笨方法。”
阿莉尔正在将桌子挪开,于是我想到了这一点。暗门应该就在这桌子底下,桌子上的盒子里放着的“谜面”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谜底是什么呢?
“是这个支架。”
“支架?”
大概是在把房间内的东西都试着挪动了一遍之后,阿莉尔指了指另一边角落里的支架。如果仔细看的话,确实会发现它与地面相连,就像是嵌入其中一般。
支架的上端是个像盘子一样的小型平台,但不像是用来放东西的,因为那个高度即使对于成年人来说也有些过高了……
“是放帽子的吗?”
“不,放帽子的话应该放在靠近房间门口附近的墙边或者角落,而不是这里……而且上面的尖端更像是要把某些东西固定在上面的。”
帽子挂在上面的话,大概会戳破吧……
“而且还要是放在房间里也不会觉得违和的东西……”
“蜡烛。”
阿莉尔望了一眼周围,开口回答道。
“对……是蜡烛。”
因为我们是血族,在黑暗中也能够看见东西,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室内的光源……
“夜行者逃避的事物……是光。”
这也对应了谜面的上半句。
“那木架之上哀嚎的原因是……?”
说起木架之上的东西,我所能联想到的,不是耶稣,就是——
“女巫……中世纪的猎巫运动。”
那么导致哀嚎的原因,也显而易见了吧……
“光和火,那应该就是蜡烛没错了。”
“可是我们现在上哪去找蜡烛?”
阿莉尔四处张望着,房间里没有一个蜡烛,况且在电力普及的当下,蜡烛也已经十分少见了。
“大小姐,女巫哀嚎的原因可不止一个……”
女巫之所以受到迫害,是因为中古世纪时期,天主教认为女巫所使用的“邪恶力量”是违反宗教的行为,所以进行了异端审判……
“是因为法术……法术遭来了罪恶。”
所以后半句其实是一语双关。
再加上,伊莉莎白家族与巫师走得很近。
“那个不是检测蜡烛的,是检测法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