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琴，先冷静一下。”徐莉叹了口气，挡在夏辰星身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走来的女生：“我明白你的想法，但……”
“那你就该让他立刻退出。”高雅明琴一点不打算给徐莉面子：“不然……”
徐莉轻叹口气：“就像给一个孩子买了他梦寐以求的玩具，可他刚一伸手，玩具就化成水泡。他只能被迫看着别人肆意玩闹，他却永远不能再拥有。”
“换你，你愿留下？”高雅明琴冷声问。
徐莉干脆地摇头：“那还不如把我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两个怎么替别人做起决定了？”精灵耳走到两人中间，扫了眼高雅明琴，又瞧了眼凤朝梧：“三人小队，现在意见是一比一，就算要决定他的去留，也得让他自己定。”他说着，重又蹲下身子看向夏辰星：“你说呢？”
夏辰星只睁着空洞的眼，脸上白到近乎没有血色。他就这样在桌前趴着，一个字也不愿说。
“你总得给他点思考时间。”精灵耳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像是想从一个生活上随性的朋友变成一名稍带严肃的老师：“但该上的课还是得上，我为备好这门课可花了不少心思，没准就成你们三人一起上的最后一节课了。”他说着抬手对着身旁一指，一个被紫色光芒环绕的空洞便凭空显现。“进去吧，算是一个……嗯，简单的小测验。”
三人却没一个人行动。
“怎么，你们打算集体旷课？”精灵耳左看看右瞅瞅，为自己近乎为零的教师威严尴尬地笑了笑。
“老丝（师），对不起咯，我等层星哥好一点再进去哦。”察觉到氛围的凤朝梧率先帮老师解起围来。
“老师，麻烦您先说一下测验的内容。”高雅明琴扫了眼凤朝梧和夏辰星：“如果是关于团队合作的，我就不必去了。”
精灵耳眯起眼，会心一笑：“你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高雅明琴的眼眸倏然转动，眼风如淬冰的刀锋般从眼角扫出。
唰！
空气里仿若悬起了无数柄无形的气剑，从各个方向不约而同指向那共同的焦点——精灵耳。
猝然而来的巨变让其他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
只精灵耳除外。
“这么吓人。”他面不改色，依旧笑吟吟看向女生，好像对眼下的危机早又预料。
“老师。”高雅明琴的声音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针扎在空气里。“我请求您——”她深吸口气，目光如炬地正视精灵耳：“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
精灵耳略一耸肩：“好吧，我答应你，毕竟我惜命。”他顺手指向身旁的空洞：“可以进去了吧？我保证你在里面想见到你的队友都难。”
高雅明琴点了点头，松下了紧绷的双肩，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空洞。
“这种女人可真不敢乱惹。”精灵耳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凤朝梧：“你还在这儿等啊？你又不会安慰人的魔法，难不成你一脸担心地多看他一会儿他就能振作？快去做我的测验！别在这儿耽误我和徐莉开导他。”
凤朝梧虽不愿意，但眼前催促他的男子毕竟是他的老师，他在这儿站着也确实帮不上忙：“层星哥，我进里面等你，就算再难我也会在里面早（找）到你。”说完，他才缓缓起身，几步一回头，不舍地消失在了空洞里。
教室里只剩三人，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弥漫开来，却被那近乎微不可察的呜咽打破了。
“啊呀，好不容易能清净几秒。”精灵耳叹口气，重又蹲下身平视着夏辰星的眼：“这点小挫折就不行了，你还当救世主？”精灵耳用力摇头：“还是让世界毁灭算了。”
“我本来就没想当。”夏辰星总算开口说话，伴着一汪眼泪夺眶而出。
“这话说得走心么？”精灵耳侧目看向徐莉，徐莉只在脸上扯出一丝苦笑。他重又对夏辰星说：“其实刚才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我藏了个小秘密。”
夏辰星只挑了下眼，知道他是要安慰自己，便不答话。
“说你是100%的无魔者确实为时过早。”精灵耳向徐莉瞥了一眼：“你的学姐说，你高三时就成功施展过魔法。”
夏辰星的目光瞬间聚了下神，随即又涣散开去：“不可能。”
“对，就是这个！”精灵耳叉着腰，眼睛离夏辰星更近了些：“将不可能变为可能，这不就是你的魔法？”
夏辰星猛地啜泣一声：“但这次不一样！”
“那你以为所谓的魔法究竟是什么？”精灵耳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命牌？”他起身，退后两步，伸手在空中虚划，展出了八张虚像构成的牌面。
“正面的八张命牌全都在这儿，它们的特质千差万别，但却有一个唯一的共同点。”
他弹指将一张绘有雄鹰翱翔的牌面推到夏辰星面前：“高雅明琴的命牌正面——御风者，持有它的人都曾有过像学飞的鸟舍生扑落悬崖的勇气。”
牌面上，仿佛浮现出高雅明琴从巨龙背上坠落的身影，那不甘的眼神直瞥向夏辰星的眸子。
精灵耳一摇手指，另一张画着矮人触碰金块的牌面被换到最前。
“凤朝梧的正面——炼金师。拥有这张牌的人早已用勇气锤炼了一颗比钢铁还要硬的决心。”
牌面又浮现出凤朝梧支撑屏障时坚挺的脊梁，给夏辰星带去片刻暖意。
精灵耳将所有的虚像攥回手心，又嘭的一下摊开手掌像变魔术似的让它们消失：“勇气不会主动选择人，但人可以主动选择勇气。诚然，魔法境诞生到现在，从没有过无魔者仅靠勇气就觉醒命牌的先例。”
他睁开半眯的眼向夏辰星靠近一步，盯着他的眸子：“但过去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魔法本就是一个不断打破命运，不断创造可能性的过程。除非，你已经连反抗命运的勇气都丢了……”
他蹲下身，将脸贴到夏辰星耳边，用就连徐莉都听不到的声音道：“如果真的这样，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出魔法境，所有的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他说罢，静静等着夏辰星的回应。
勇气？
夏辰星合上被泪水濡湿的眼。他确实记得，这是樱洁和徐莉曾对他考核的一环。
在那个晚春的夜里，是樱洁告诉他“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本身就是一种魔法”。也是在那个夜里，他高举起胳膊，对着天空的十字星，决意在这个世上写下属于他的魔法。
可是……他是无魔者……
他眼前浮过入学试炼时的种种。高雅明琴在尸海中殊死一搏的目光，凤朝梧用脚跟抵着大地不动分毫的决意……而他，确实也曾有过这样的勇气。他咆哮着冲入尸海，换来的却是全然无用的挣扎。
毕竟……他是无魔者……
希望的光就这么突兀地照在他这个久处黑暗的人脸上，偏偏只吝啬地一晃，又无情地收了回去，只留下希望背后更为致命的永恒的绝望。
他！是无魔者！
“无魔者”这三个字像是被命运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无时无刻嘲讽着他的无能。
凭什么？！
他突然攥死了拳，整条胳膊上的青筋几乎全部都要爆裂。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在心里发狂般的嘶吼，不由自主地想要把那拳头砸向面前。
名为命运的神凭什么永远和他作对？！
他想成为魔法师，就让他受尽众人的耻笑；他买到了最爱的书，就要当着他的面把书烧掉；他终于别无所求，只想平平淡淡过完这无聊的一生，它却偏偏把机会送上门来，就为了看现在自己的窘样！
看够了吧？满意了吧！
他豁地从桌前站起了身，让身下的凳子重重砸翻在地上。
命运既然如此，他偏要把这操蛋的命运砸个稀碎！
他一拳砸向空中！
“测试就在这儿。”精灵耳指向身旁的空洞，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认怂了，我现在就送你走。要是还有种——”他的声音陡然变硬：“就进去，把那个命运砸个稀碎！”
夏辰星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一步跨过，昂头走入了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