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就随意坐在一张普通的高背椅上。而昂德沃特地位最高的三人全都聚在这里——只为了审判他。这让夏辰星不由吞口唾沫,打了个冷颤。
每位持戒人自然都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大黄牙立刻咧开嘴对他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示意他不用紧张。校长更是直接拉出一把椅子,又隔空取来桌上的青花瓷茶壶为他沏了杯茉莉花茶:“坐吧,喝点茶暖暖身子。”
夏辰星点点头,小心翼翼坐下,捧着那杯热茶轻轻一抿,润了润干涸的嘴唇。
“你小子够厉害啊。”大黄牙用手上的戒指敲着桌子,和在小说店时一般开起玩笑:“开学第一天就自个跑到全魔法境最核心的封印去了,我当年都没你这么勇。”
大黄牙熟悉的憨笑像一根针,刺破了夏辰星心中恐惧的气泡。他悬着的心稍稍放松,总算得以深吸一口气。
“黄定山。”另一旁的黑袍用令人不快的低沉声喝道:“白魔导师不是来听废话的。夏辰星。”黑袍转头,用兜帽下的空洞对着夏辰星:“请解释你一周前出现在封印前的原因,一个细节也不能少!”
一周前?!夏辰星瞪大了眼。难道自己昏过去整整一周?!
“是这样,”坐在夏辰星身旁的校长看出了他的困惑,解释道:“六天前的早上凤朝梧向学校报告了你的失踪,斯诺维吉斯托斯教授和徐莉一直在找你,直到刚刚,斯里兰卡先生例行巡查封印之渊,才在那儿发现了昏迷的你。”
她看着夏辰星皱起眉毛,一脸要哭的表情,又安抚道:“你放心,魔神的封印没有被破坏。我们不是来追究责任,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辰星抿住唇,将涌到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他抹了把眼角,声音发颤,将之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出,只有那场意义不大的噩梦除外。尽管他中间磕绊了多次,但全场没一个人打断他。
直到他讲到被黑袍抓住,校长才将重又沏好的热茶再次推到他面前:“喝点茶吧,你嘴唇都干了。”
夏辰星小心接过,低头抿了一口。那茶的温度恰到好处,清雅的香甜在他苦涩的口中缓缓化开,让他忍不住把一整杯茶全部喝干。
“校长……”他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低头看向自己的座椅下方:“我会被怎么样?”
校长笑着摇摇头,在他身边轻轻一点,笼着白雾的门便浮现出来:“你先去我的办公室稍等一会儿,我们要商量些别的事。你放心,处罚的事我会帮你争取的。”
夏辰星不安地从桌前站起,对着校长小声道了声谢,拘谨着走入了那道雾门。
校长一挥手,雾门便随之消失。“两位怎么看?”她向桌对面的同僚发问。
“再明显不过。”大黄牙摆弄着自己手前的茶杯:“短信是假冒的,徐莉根本没收到夏辰星的消息,芙兰朵被篡改过,有人故意引导夏辰星去封印。”
“呵。”黑袍冷声一笑:“魔法境的所有通讯都在芙兰朵的监视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短信。”
“你的意思是,夏辰星被施了幻术?”校长抱起手来:“但谁这么胆大,能在魔法境里当着所有魔法师的面……”
“这不难。”黑袍将那兜帽缓缓转向身旁的大黄牙:“我们这里可就有一位顶级幻术师。”
“哦。”大黄牙一耸肩:“你想说敌人渗透进了魔法境,已经对夏辰星采取行动了?”他用戒指扫过下巴:“这么看确实是我们执行部的工作疏忽。”他点点头,却又立即一笑,看向黑袍:“但你别忘了,芙兰朵的监控不是万无一失,像斯里兰卡先生的水平想绕过这种监视伪造一条短信,简直轻轻松松。这不是幻术,是信息战。”
“行了行了。”校长伸手打断两人:“你们两个从上学时就一直吵架,现在都当上持戒人了,怎么还相互推卸责任?白魔导师可不是来听你们甩锅的。”校长说着看向边上的老人。那老人依然托着下巴,闭目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我建议,”黑袍张口道:“让夏辰星离开魔法境,永远不再回来,这里不属于他。”
“你想把一枚随时爆炸的炸弹丢到无魔者中间不管?看来你们隐匿部平时的工作不饱和啊。”大黄牙言辞犀利道。
黑袍冷笑:“黄定山,你以前没这么胆小。无魔者永远不得进入魔法境,我只是建议执行公约的约定。”
“公约?”大黄牙轻轻拍了拍手,似乎就等着这个词:“那你就不管他是个高度危险者?”
黑袍低哼一声,抬手在空中挥出一团黑气。黑气有序排列起来,组成了一张写满字的表格,最下面一行凸出写着:“圣痕状态稳定,建议暂时不予管控。”
“这就是你所谓的高度危险?作为持戒人,不顾事实,把臆测强加在一个孩子身上?”黑袍冷声道。
“报告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黄牙正要反驳,却被校长一声“嘘”打断了。
校长向着一旁的老人给两位同僚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同朝老人看去,这才发现些古怪。从老人坐到桌前直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思考的姿势,无论夏辰星说什么,两名持戒人吵成什么样,他却纹丝不动,显然是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三名持戒人默契地闭嘴,不敢打扰老人的沉思。
说实话,他们三人没一人能猜到老人的心思。按照《魔法境公约》,持戒人由魔导师直接领导,但实际上魔导师很少过问魔法境的具体事务。像这样魔导师亲自出席的持戒人会议,三人任职以来也只有过这唯一一次。
不过看老人沉思的状态,显然这次的事情关乎重大。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持戒人全都按住性子,耐心等待着魔导师的指示。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墙上那块以魔法能驱动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提醒三人,这场寂静的等待已持续了许久。
“嗯……”
终于,魔导师发出一声懒散的轻哼,让剩下三人全都打起了精神。
“咚”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老人“哎哟”的痛呼——他的脑袋突然从撑着的手臂上滑落,重重往下一垂,听那声发痛的惨叫似乎还拉伤了脖子。
“魔导师大人?”校长赶忙起身上前查看情况。
“啊,啊……”老人揉了揉眼,又迷迷糊糊抹了把嘴角,似乎在确认自己没流口水:“怎么样?能散会了?”
嗯?
校长愣在原地,看着这名昏昏欲睡的老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他真的睡着了?刚才那些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咳……”大黄牙咳了一声替校长解围:“还没。我们看您在思考事情,没敢打扰。”
“哦——”老人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舒活了下筋骨,毫不避讳道:“抱歉,我刚才只是睡了一觉,你们说到哪了?”
三名持戒人一时有些茫然,相互对视了一眼。
“夏辰星说了整件事的过程。”校长略躬着身子道:“我们认为敌人渗透进了魔法境,可能是想通过夏辰星对封印做一些手脚。”
“我检查过封印了。”黑袍补充道:“目前还很稳定。但我建议该让夏辰星离开魔法境,无论对我们还是对他来说都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不赞成。”大黄牙马上插嘴,一如既往地刁难道:“除非斯里兰卡先生准备动用全隐匿部的力量给夏辰星的圣痕擦屁股。”
“行了!”校长喝了一声:“你们吵个没完了。”随即又转头看向老人:“魔导师大人,您看……”
老人挑了挑眼上浓密的白眉,看向黑袍,顿了一顿:“夏辰星犯了错,该被处罚。”
听到这句话,大黄牙和校长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按照魔法境的规定,擅闯禁地的最高处罚就是抹除记忆,驱逐出魔法境。
“魔导师大……”校长正要为夏辰星争取,老人却又转头看向校长:“夏辰星是学院的一名学生,在学校里犯的错,由校长按校规罚,其他人不必过问。”
校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微微颔首。若是只按校规处理,这件事的定性自然轻了许多,何况最终的解释权在自己手里:“我明白了,我这就启动学校处罚流程。”
老人微微点头:“至于敌人渗透魔法境的事,我相信你们三位的能力。”
大黄牙松了口气,随即追问道:“魔导师大人,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对魔神的封印进行一下加固?敌人的目标很明确,这次没成功,一定还会有下次。”
“你们自己决定吧。”魔导师挥着手再次打个哈欠:“其它魔神有什么消息?敌人既然动手,就不会只找这一个。”
“兰蒂斯和山德鲁暂时没发现异常。”大黄牙顿了顿,摸了摸下巴:“只有炎之洲最近发生了瘟疫,我们怀疑和瘟疫魔神有关,但弗里蒙德否认了这个猜测,也拒绝我们协助他们调查,我们没法核实。”
老人悠闲地靠在椅背上:“跑掉的那个魔神呢?”
大黄牙摇头:“自从去年以后就没了消息。我一直在让樱洁寻找线索,再过几天她就该回来报告了。”
“不用急。”老人扶着椅子晃晃悠悠站起身:“四校之争快到了,优先准备这件事吧。其它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说完,步履蹒跚地走出了会议室。
……
十分钟后,夏辰星被校长带到了一座海边的庄园前。海风将清新的草香弥漫开来,头顶上方的蓝天白云晃得夏辰星有些眩晕。
“校长……这是?”没记错的话,校长最后给他的处罚是关两星期的禁闭。
“禁闭室。”校长自豪地指着这座自带高尔夫球场的庄园:“我亲自设计的,让你们进去好好反思,这是我们校训‘自由’的表现。”
校长拍了拍他的后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夏辰星惊得下巴几乎快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