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银光是高雅明琴手中的银鞭。
夏辰星懵在原地，曾被高雅明琴刺中的胸口隐隐作痛。
她想干嘛？该不是伊凡真来个扮猪吃老虎让她发火了吧？
他屏住气，眼见银鞭就要劈在伊凡腰上。
伊凡却熟视无睹，漫不经心地舞蹈，原地缓缓转圈，恰让银鞭搔着西服而过，自己顺势贴近明琴，伸手向她发出牵手的邀请。
明琴似要应允，却在指尖触到伊凡掌心的瞬间一推一抹，借力和伊凡拉开距离。她抓着银鞭的手往回一扯，银鞭便从远处拉回朝伊凡背心甩去。
伊凡静默片刻，等着看台上的乐队奏出下一个音符，这才后拉一步，极限地躲过银鞭，让鞭子回到明琴手中。
一来一回仅在舞曲的两个小节之间，尽管场上两人仿若无事发生，但所有的围观者却早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凡对魔法能有感知的人都能看出，高雅明琴两鞭绝不是即兴演出，那瞬间暴涨的风魔法，足以让在她三米范围内的每一个A级以下的魔法师毙命。
伊凡却面不改色，冷的像块冰。更准确说，从所有人第一眼见到他直到现在，这位“面瘫”的脸上就从未有过哪怕一丝神色。相比之下，一旁的高雅明琴倒不像往日那般冷漠，但那秀丽的脸上却也平静如水，仿佛刚刚两招只是两人练习过许多次的彩排。
伴舞曲的副歌仍在进行，他们也依然跟着节奏舞动着。但与之前不同，女孩手上荡起了随时可以要命的银鞭，男孩手心里也散开一抹令人不安的暗红。
银鞭汇集的风压与暗红中吐出的火舌纠缠在一起，在伴舞曲的重音下嘭地炸开。
“他们……是在干嘛？”夏辰星边转边问，本想等希尔薇回答。可话刚出口，一抹水汽扑到他脸上，让他在滑动中停了下来。
“跳舞呀。”徐莉捧着杯奶茶坐在了他身边，身上还套着件笨拙的珊瑚绒熊猫睡衣，“明琴汲取的是风魔法能，而伊凡的命牌正面是盗火徒，用的是火魔法，这是支火与风的舞蹈，好看吧？”
“学姐……”夏辰星被这位神出鬼没的前辈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都看你转了好久了。”徐莉眯眼笑着：“你和那个兰蒂斯的女孩还挺般配。”
“我……”夏辰星脸上一阵红火：“没……没有！”
“这么害羞干嘛，你看人家多主动，要好好把握机会。”徐莉对着他挤了下眼，摆明了一副“我很看好你俩”的表情。
夏辰星连连摇头，拼了命地找些问题岔开话题：“对……对了。学姐，你们一直……呃……命牌正面命牌背面的叫，有什么区别？”
“呀？没给你解释过么？”徐莉挑高眉毛，眼珠一转，扯出一丝尴尬的笑，仿佛是场工作失误：“哦，上次只说了混沌能，忘了这茬。”
她清清嗓：“简单说，命牌正面代表白魔法的特质，意味着魔法师只能在魔法回路里引导对应的秩序能。”
她可能觉得有些抽象，便抬手在空中用水汽凝成一张牌，牌上画着一个无脸人，正对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比如我的命牌正面是无相人，白魔法的特质是水魔法。我只能在魔法回路里引导这一类的秩序能。”
她说着，对着牌面一弹指，将整张牌打翻到背面，这一面上画的一只有些渗人的流着血的眼睛。“反过来，命牌背面代表黑魔法的种类，对大多魔法师来说是个烦人的东西，往往不需要你主动用就会触发一些……讨厌的魔法。”
“学姐，但我看你用读心术用得……好像挺开心？”夏辰星问出这句话，顺手护住了头。他总觉得以徐莉的性格下一秒自己就该挨一下敲。
但徐莉只嘘声一笑，闭起眼，摇了摇头，缓缓才开口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不用。总之，大多魔法师都不会主动动用命牌背面的魔法。”
“为什么？”
徐莉将胳膊伸出袖子。她攥拳，让胳膊上蓝色的纹路渐渐浮现出来：“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魔法回路，用来引导秩序能。但黑魔法用的混沌能不一样，它需要魔神之心驱动，很容易失控，而且……会污染魔法回路。”她摊开手，将胳膊缩回袖子里，又捏紧袖口。
夏辰星托着脑袋略一思考：“就是说黑魔法用多了，以后就用不了白魔法了？”
“比那还糟，”徐莉扮了个鬼脸：“魔法回路彻底被污染以后就会变成和骷髅人差不多的怪物，这种情况叫崩坏。当然，崩坏也不一定来自内部，外部高强度的混沌能污染也一样会造成崩坏。”
“呃……”不知道为什么，夏辰星脑海里突然跳出某个天天在宿舍里唱生日快乐歌的骷髅女仆，“学姐，”他打个哆嗦：“布拉德学长天天用的那个牧魂人魔法，不就是……”
“对，”徐莉满不在意地吸了口奶茶：“是黑魔法。”
“那是不是哪天睡醒他就变成怪物了！”夏辰星吓得从冰上站起，想到那位学长变成怪物后凶恶地扑倒自己的画面，他决定尽快买个防狼喷雾放在自己枕头边。
“我都说了那只是大多情况，有例外。”徐莉的目光跟着场中央的明琴和伊凡左右摇摆：“比如万里挑一的欧皇，天生就是抵抗黑魔法的圣体。还有樱洁学姐，我不知道她命牌正面是什么，但她能很好的控制住黑魔法。另外还有黑暗之戒的持戒人斯里兰卡部长，好像是做过魔法回路的改造，也能适应黑魔法。”
她说完，没等夏辰星接着发问，伸手拦在了他嘴前：“别当问题宝宝了。赶紧看这场舞吧，这么精彩的舞你一辈子也见不了几次。”
夏辰星刚要抬头看去，一声轰鸣直接贯穿了他的耳朵。卷着火束的风擦过他的脸颊，让上面火辣辣的痛，几乎就要出血了。
他赶忙伸手遮住脸，但还是挡不住那窜入鼻孔的焦味。
“咳……咳！”他在脸前不停扇着手：“你管这叫跳舞？滑冰场都快爆炸了！”
“诶呀，这才哪到哪？”徐莉的指甲盖上抹着粉亮的指甲油，轻轻在夏辰星眼前一划，那股焦味立刻被水汽冲得干净：“这充其量也就是B级魔法，他们是在互相试探。”
“这不是舞会么？有什么可试探的？”
“看对方有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咯？”徐莉指着他的心口：“你又不是没试过，明琴一直都喜欢挑战强者，她之所以上来跳舞，就是为了让伊凡注意到她，毕竟伊凡是伊莱洛林亲手指点出来的学生。”
伊莱洛林？夏辰星回忆起来，这是高雅明琴的父亲，是她最厌恶的那个金发持戒人。“就算这样……明天不就开始单人赛了？他们早晚会遇见的吧？”
“明琴是会耐着性子等到决赛的人？”徐莉瞥着他，摇了摇头：“要不是精灵耳老师让我及时告诉她你是无魔者的事实。她怕是每天都会挑战你一遍。”
嘶。夏辰星下意识捂住了心窝。他可没有那么多条命。
“怂包。”心里那个冰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嘲笑了起来。
“让你天天打你也受不了啊！”夏辰星在心里抱怨，他知道这样就能让希尔薇听到。
“得了吧，那丫头和那个金毛男孩比比还凑合，和我？她没第二次机会。”
“你……真的很强？”夏辰星有些疑惑。
确实，希尔薇在关键时候帮过他几次，但每回不是突然消失，就是一副虚弱到不行的样子。所以直到现在他对希尔薇的实力都没有直观概念。
“想知道，简单！”希尔薇话音刚落，夏辰星喉咙忽然炸开般的痛，喉结几乎已经开始缩小了。
“停停停停……停！”他在心里嘶吼。他决不能当着学姐的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个银发的少女。那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好在，喉咙上的痛感转瞬即逝，好像希尔薇这回只是给他开了个小玩笑。
“算了，看在你前几天让我打游戏的份上勉强饶了你。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她说完便就隐去，让夏辰星略微有些作痛的左脑立即放松下来。
你那是打游戏？你那是用我的号掉分！
他一边吐槽一边长舒口气，这才发觉伴舞的曲子有些别扭，像是没刚才流畅了。不仅节奏急促到乱七八糟，甚至中间不时弹错几个音符。
他试图朝看台上乐队所在的位置看去，但无奈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楚。
但凡他能看清他就该明白了，此时那支昂德沃特最知名最专业的管弦乐队已经狼狈到找不准琴键的位置了。
按理说，每当下方的舞者点好舞曲，他们只需要对照着芙兰朵给出的谱子弹奏就好。但就在刚刚，整个团队的目光全被下方风和火的舞蹈吸引去了。
本来下方那两人还知道跟着他们的弹奏舞动。但渐渐地，两人越跳越快以至于忘乎所以，干脆摆脱了拍子的束缚肆意挥舞起手里的银鞭和火环。
这反让乐队的指挥有些恼火，他毕竟是全魔法境里一等一的指挥家，内心的孤傲决不允许两个刚入学的毛小孩把自己的名声压下。
于是他赌气似的加快了指挥，想把舞蹈的节奏抢回手中。他也越挥越快，指挥棒都甩出了风声，才勉强跟上两人的舞姿。
但两人还不满足。无形的风裹挟着有形的火在场地中央炸开了一片又一片的火花。
乐队里的钢琴师们近乎陷入了癫狂，眼看着钢琴上已经冒出了黑烟，但下面的两人还在加速，还在加速！还在……
“啪、啪啪啪……”微弱的掌声从最为尊贵的观礼台上传出，被高雅明琴激起的风暴散到了全场。
声音虽小到不仔细听都听不到，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力，如同在沸水里投入一块绝对零度的冰，让全场安静下来，又准确地将舞动的两人分开。
钢琴师终于长叹口气，用那肿成粉馒头的手掌擦着满头的汗水，同时向那鼓掌的老人投去无比感激的目光。
连带高雅明琴和伊凡在内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朝那位略显憔悴的老人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