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夏辰星揉了揉眼，他竟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好像这女孩是从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一样。
“我就说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雪儿嫣然一笑，嘴角的弧度比天边的月亮还要娇美。
“啊……还，还真是……”夏辰星左一眼右一眼扫过池子里的花，但那抹薰衣草的香味还是让他不由红起了脸。
“你也喜欢晚上闲逛？”她纤嫩的手指从一朵淡白色的木芙蓉下抚过，眼睛却依然盯着夏辰星。
“我是回……”他话到嘴边，却又顿了顿，目光落在雪儿拂过的木芙蓉上，生硬地改了口：“我……对，我也在闲逛。”
“那咱们一起走吧？”雪儿竟和邀请跳舞时一般将手伸在了他面前，对他发出邀请。
夏辰星下意识想伸手去抓，但伸出一半，又触电般地缩回：“好……好啊。”他的心砰砰跳着，声音大到他确定雪儿一定会听到，但他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不擅长应对女生，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走吧。”雪儿自然地收回手，环顾了一眼周围：“你们学校很漂亮，帮我好好介绍一下吧，尤其是……嗯，你平时的生活。”
啊？
夏辰星胸口一紧，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偏偏好吹来一阵风，将雪儿的金发搔在了他脸上，扑了他一鼻子的薰衣草香。他心里像是被人拿着鸡毛在挠，他抓了两下却没半点缓解。
“其实我也……不太熟。”他憋出这样一句话，自觉脸上红得难看，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少女却不说话，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嘴里哼着一首柔和的小调，丝质的纱裙时不时掠过夏辰星的指尖。
夏辰星仰起脸，希望让自己的呼吸别显得那么笨重。他看到了天上的那轮月亮，虽然不是圆月，却散着柔和的黄光，将漫天闪耀的星辰笼在一片如梦如幻的雾里。
校园里没安路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叫冬莹草的植物，越是在冷夜就越会发出暖光，甚至热到夏辰星额角有些冒汗了。
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在学校里悠闲地看星光，还是在开学第一天的夜晚。布拉德带着他坐在骷髅人的肩膀上，以秒速五厘米的步幅向前悠哉地走着，留给他足足的时间欣赏这片温柔的良夜。
布拉德说得对，这确实很浪漫。
他偷悄悄转过眼珠朝雪儿瞥去，本以为雪儿也在四处张望，不料正好和她的目光相撞。他赶忙扭开头，擦着额上的汗水，装作刚刚只是在看路边的花草。
“你的事迹我听过好多，”雪儿大方地插上话来：“你在入学试炼上一招过了尸之海，还和打赢了幽鬼，我很崇拜你。”
“呃……”夏辰星胸口憋着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最后硬是咳了一声出来：“那其实都不是……”他想辩解，但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圆不回来了。他只好硬生生闭住嘴，低下头去。
“不是什么？”
果然，雪儿还是追问下去。
“没……没什么。”他看着地面连连摇头，结巴道：“总之，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这就是你今天在冰上站不起来的原因？”少女轻巧笑着。她这句话显然不是反问，语气里没有高雅明琴曾经那般咄咄逼人，好像单纯就这件事觉得好奇。
可这种好奇偏偏更能要夏辰星的命，因为他没法解释。“我当时……呃……”他双手按在肚子上，只好学起刚才伪装的样子，“不太舒服。”
“那你平时还是很厉害咯。”雪儿媚眼如丝：“对吧，S级的救世主？”
那刻意被强调的最后一句话像寒风般灌入夏辰星耳中，让他身子猛地一抖。“我……”他想否认，却又不敢，只嘟囔着嘴，嘴在“不是”和“是”之间来回变着。
“能让我看看你身上的圣痕么？我对那个预言里的英雄一直很憧憬。”
雪儿的话让夏辰星完全找不见拒绝的理由。他点头，伸出胳膊，褪开袖子，露出了那三道微微泛红的疤痕。
“确实一模一样。”雪儿的目光在上面扫着，白皙的手指移到他胳膊上，却又停住了：“我能……摸一下么？”
“啊？”夏辰星的胳膊抽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不合适，万一被别人看见更是解释不清。但他最终还是没把胳膊缩回去，而是像僵在了那里。
雪儿也不等他回答，见他不挪手，就当是默认，便将温润的食指贴在了他的伤疤上，沿着疤痕的轨迹轻柔地抚摸着。
那一瞬间，夏辰星的手臂仿佛不再是他的了。他只能感觉到像有一只小雀的羽毛在上面拂过，血液从那羽毛下静静地流回心脏，带着羽毛的余温。他耳朵里隆隆的响，像这附近的什么地方涨起了海潮。
他和女生也有过亲密接触，甚至都被初恋对象亲过脸庞。但那时的感觉和现在截然不同，那时的一秒钟现在却被拉长到了无限，仿佛就连道边的花丛也在他眼中收窄，退去，模糊成了视线里一片虚化过的暖色的背景。只有雪儿的那只食指，在随着他的脉搏微小地颤着，他甚至能记清指背上的纹理，数清上面细小的绒毛。
“谢谢你。”她没有将手撤回，静止在了夏辰星的胳膊上。
夏辰星杵在那儿，像是一具只会喘气的人偶，一动也不敢动。
“有圣痕的感觉是什么样？会让秩序能变么？”她歪着头看向夏辰星，像一个向老师请教问题的学生。
“我……我不知道。”但夏辰星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假老师。
雪儿愣了下神，水蓝色的眸子一转，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没用过秩序能呢。”
“为什么？”这次换夏辰星成了个不明所以的学生。
“我收到的报告里，只有你用混沌能的记录。”她说着一挥手，毫不在意这份报告是不是兰蒂斯的机密，就亮在空中摆给夏辰星看。上面几乎记载了夏辰星每一次公开行动的过程，甚至就连他第一堂课上和高雅明琴的交手都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夏辰星看得冷汗直冒，这才对精灵耳嘴里的研究情报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我……是这样。”他赶紧转过脸，就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这时他才想明白，能在这儿遇见雪儿根本不是偶然，她白天的殷勤主动也别有原因。
他浑身不由一抖。
对呀，这个比段珊珊还要好看的女孩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找他跳舞？
论颜值他比不上伊凡，论有钱他比不上金吉克，论实力他甚至不如那位花心的布拉德。
自己哪来的底气敢幻想自己会被这位万里挑一的女神喜欢？就像当年自己哪来的底气敢幻想自己会被段珊珊喜欢一样。
“我有点累了。”他在岔路边停住脚，想和女生分道扬镳。
“想和我打个赌么？”雪儿却没放他走的意思，依旧笑盈盈看着他。
他意兴阑珊，不想答应，但又怕扫了别人的兴致。“说吧。”
“我赌你会在这次四校之争上大放异彩。”雪儿脱口而出，像是早就计划好的。
夏辰星却笑出声，摇摇头：“那你输定了，赌什么？”
“如果你没做到，我和你约会一整天，期间你可以随便向我提要求，不管多过分我都答应你。”她娇媚地挑着食指，“但如果你做到了……”
“随你处置。”夏辰星懒洋洋地答道。
“你要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女孩的食指在夏辰星眼前划了一圈，才收了回去。
夏辰星无奈一笑，因为自己绝无可能会输。“好啊。”
他应了下来，和女生简单道个别，就朝别的路走了。
他知道，就算女生是认真的，她想约会的对象也绝不会是这个一无是处的无魔者，而是传说中那个有着S级魔法，能够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他不配。
他摇着头，在冬莹草和星星弥漫开的冷光中，孤独地走向自己的路。
他的影子在卵石路上拉得很长，随着他的脚步一步又一步地晃动，但这条路上毕竟是少了些什么。但他知道，在这个魔法世界里，他永远不可能和喜欢的女孩肩并肩坐在骷髅肩上，一起分享那片沉寂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