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星给凤朝梧打了电话，但没人接。这让他越发担心，只好跑到他们最常去的几个教室挨个地找，却哪都没见到凤朝梧。
他平时应该就在教室看书，不会去别的地方。
除非还有哪适合学习……
诶？
夏辰星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既然是学魔法，光看不练当然不行。伊凡还天天做早操呢，凤朝梧说不定也正在哪个角落里练魔法。
而以他那腼腆害羞的性格，绝对会找一个不会有人去的地方。
在四校之争休赛期间，适合练魔法又没人打扰的最理想的地方只有那里——赛场！
夏辰星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一溜烟跑到楼下，走上传送阵，直奔赛场去了。
今日的赛场与昨日天差地别。人去楼空，萧条冷清，仿佛昔日盛大帝国的皇家斗兽场迎来了帝国破灭后的落寞。
夏辰星踩在灰色大理石砖上，脚步的回音绵长而又寂寥。
他还没往前走几步，果然看到，在这仿若被众生遗弃的世界一角，那个身穿土色粗糙毛衣的矮个男生就在草地上，满头大汗地像是在做体操，全然没注意到夏辰星的靠近。
夏辰星也不敢上前冒然打扰，只在稍远处静静看着。
他这才确认，凤朝梧做的并非体操，而是对某套动作的笨拙模仿。
那套动作似乎就来自凤朝梧脚边摊开的那本书上，他时不时就会停下动作低头瞄上一眼。
夏辰星在一旁立了良久，而凤朝梧只全神贯注在这套动作之上。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每回都不满意，好像一定要把手指间的距离、手势的幅度甚至身体的线条全都纠正到和书上一模一样。
今日是个暖冬，天上的太阳本就发晒。凤朝梧连续做了60多遍这个动作后，滴下的汗水都足以把脚下的草地浸透了。他硬是坚持做完了最后一遍，才稍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形一晃瘫到了地上。
“喝杯水吧。”夏辰星早在他未留意之际，用他的热水壶帮他晾好了一盖子开水。
凤朝梧被这意料之外的声音吓得一步跳起，本能地对着夏辰星立起一道微弱的金色屏障。
夏辰星急忙缩手，差点把手里的热水打翻了。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是我不对，”夏辰星重又抢过话：“我刚一来就该和你说，看你太专注了，没好意思……”他尴尬地抓抓头，重又把壶盖递过。
“刚刚么的烫到你吧？”凤朝梧慌张地伸出双手接过，目光在夏辰星手上不安地扫来扫去，直到确认上面没有烫伤的红肿，才气喘吁吁地接连道谢。
他端起壶盖仰头一饮而尽，又用干裂的嘴唇贪婪地抿去盖沿残留的水珠，生怕浪费了一滴。一切做完，他才如释重负的长舒口气，用已经发潮的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坐在地上，继续翻起摊开的那本书。
夏辰星又帮他晾了杯水，才朝书上看去，见上面画着一堆跳舞的小人，和自己曾在地摊上见过的一块一本的《辟邪剑法图示》很像。
“这是……魔法书？”他好奇问。
“是嘞。”凤朝梧合上这本已经被翻到皱角的书递给夏辰星，书的标题甚至是几十年前流行过的印刷体——《炼金家魔法速成图谱》
“魔法还能这样学？”夏辰星有些惊讶，他难以想象高雅明琴看这类书时的样子。
“大多人是不要的。但我莫法子，谁叫我我笨咯，自己悟不到，只能跟着上面的动作，看能不能更好的引导秩序能。”凤朝梧垂下头，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几个字甚至有些发颤。
夏辰星懂他心情，便和他并排着坐到地上：“能有我笨？你好歹看书还能学会。我可是……”他说到这儿，差点哽咽一下，便赶紧抿住唇，下意识向周围瞟了一圈，装出怕被别人听到的样子没再往下说。
“可你是救世主，就算别人再咋子说你，你也赢得了那个金吉可。”
夏辰星苦笑一下，“那其实是……”他压低声音，凑到凤朝梧耳边，“是明琴在帮我，我当时都疼晕了，就记得在空中飞啊飞的，别的都不记得了。”
他本是想逗凤朝梧一笑，但凤朝梧却把脸埋得更低了。
“但你在那么强的混沌能里一点都莫得事，”凤朝梧回忆着当时的场面，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我连一秒也撑不住……”
“呃……”这下夏辰星不好解释了，总不能坦白说他心里还住着个随时随地能把他变成女生的女鬼吧。
他挠着头，努力思考：“也许……那是因为我没魔法回路？混沌能反而影响不到我？”
凤朝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翻着手里的书，认真看着，手上还不断模仿着书上的姿势。“你和明琴姐都厉害得狠，”他压着声调，攥书的手指越发用力，把书页都挤出了坑：“我不要在团体赛上拖你们后腿。”
一瞬间，夏辰星的心仿佛被刺扎了一下，猛一抽搐。
他盯着这个容貌质朴、带着土气的矮个男生，看着他因反复练习而不断颤抖的手指，算是明白了他焦虑的原因。
但自己明明该比他更焦虑。他叹口气，又一次想起了入学的最后一场试炼。
那时，这个男孩就立在尸群中央，正用同样的不甘，同样的倔强死死撑着那看似薄弱却又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整整五分钟。
夏辰星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身，攥起了拳。
凤朝梧说得不对，他和高雅明琴永远不会拖别人的后腿。只有这个被誉为“救世主”的无魔者，才真的随时随地会拖人后腿。
他当然不想这样，但他也别无选择。
他保证不了自己在团体赛上的表现，但至少，如果可以，他现在就要尽全力帮助眼前的男孩。
“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么？”他柔声问。
凤朝梧抬起眼，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感激，但很快又困惑地皱了下眉，最终苦起脸摇起了头：“莫事的，我自己来，我的水平只有自己晓得。”他说完，重又把脑袋埋进书里。
或许是受徐莉的启发，夏辰星这次总算大致读懂了凤朝梧的微表情。凤朝梧多半是认为，自己这个面上的“大佬”，永远没法理解他这个“普通”魔法师真正的需要。
虽说逻辑错了，但结论倒大差不差。他作为一个无魔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一个想要变强的魔法师。
他只好把目光落回那本书上。本该是白色的书页明显发黄，薄到透明。粗制滥造的油墨印有些发臭，甚至上面的几个小人都印出了重影。不用问，这本书肯定是本翻印的盗版。
“我帮你去找几本更清楚的书吧，反正我没别的事。”他见凤朝梧似乎打算张口谢绝，便截住话：“我保证只找适合你的书，你这本都快看不清了，会看瞎眼的。别担心，在这儿等我就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也不等凤朝梧回话，便快步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