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星坐在漆黑的空间里。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间房子,也不知道这片空间究竟有多大。
除了面前这张长出黑藤蔓牢牢铐住他双手的桌子,还有桌对面那个完全看不见脸甚至听不到呼吸的黑袍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说吧。”黑袍只是冷冷地甩下两个字,好像多说句话能要了他的命。
“你让我说什么?”夏辰星当然知道,但他就是看不惯黑袍这冷冰冰的样子。
“说你的事。”黑袍的声音在纯黑的空间中回荡,越发显得阴沉,“为什么去禁地?在那儿干了什么?遇到了谁?怎么战斗的?”
“我听不懂,”夏辰星撇开脸,准备抵赖到底,“我一直在睡觉,没去过禁地。”
“夏辰星,你要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我没工夫听你说谎。”
夏辰星轻轻握住拳,左右张望一眼,“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他脑子快速一转,想到上次会审的场景,立刻反问:“为什么只有你在?其他两个持戒人呢?我要见他们。”
黑袍冷哼一声:“你以为他们能保你?幼稚。破坏魔神封印,我一人就能处你死刑。”
夏辰星的身子微微一哆嗦,但还是努力抗辩道:“我没破坏魔神封印,你如果说的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我已经受过处罚了。”
“那请你解释这是从哪来的?”黑袍用那灰黯的手将一部手机当的一声扔在了桌面上。那当然是夏辰星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他从寂静图书馆里抄下的那两套动作。
夏辰星的喉结一动:“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觉得好玩,就照着画了画,有什么问题?”
“这些动作是禁术,照着练习只会让魔法回路崩坏。除了寂静图书馆,别的地方你见不到。”
夏辰星抖了下身子。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些动作居然也会存在问题,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已经找不见借口了,只能任凭喘息声越来越重,用牙齿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
“夏辰星,你是预言中的‘救世主’,我不会独自裁决杀你。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离开魔法境,永远不要回来,这件事我和其他持戒人都不会再追究。”
黑袍的声音冷的像一块冰,让夏辰星无法判断他的真实意图。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一定没安好心。
“我不要。”夏辰星干脆答完,铁了心狡辩道:“你们愿审我就审,愿罚我就罚,我又没做错事,我不怕。手机上的画确实是我在别的地方看见的,我不知道那是禁术。”
“你也不认识那个银发女孩?”
黑袍的问题像一柄刺进夏辰星脊椎缝里的利刃,让他瞬间瞪大了眼。他甚至从黑袍那漆黑的兜帽中,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刀锋般的目光,以至于几滴冷汗快速顺着他的后背冰凉滚下。
他知道希尔薇的事了?夏辰星的眼神慌乱地一抖,虽说他也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但总感觉被人看尽了心里的秘密,就像当众裸奔一般令他害怕。
他低下头,不敢说话。
“愚蠢。”黑袍一抖袖子,铐着夏辰星的黑藤蔓便就解开。他伸手重新箍在夏辰星的伤疤上,“走吧,这次没人救得了你。”
他话音落下,夏辰星只觉眼前一黑,像是坠入了脚下无尽的深渊。
……
“斯里兰卡,明明说好了我去带人,你怎么抢在前面了?你都把孩子吓坏了。”
和蔼的声音在夏辰星耳边响起。他微微睁开眼,适应着眼前有些璀璨的光线。而一阵茉莉花茶的香已在这时涌入了他的鼻中,让他贪婪地**了一口。
“外面下雪,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他环顾四周,确认这里是维斯卡洛校长的办公室,那位穿旗袍的高挑女性正坐在皮椅上,微微笑着伸手邀请他喝茶。而在她右侧沙发上,大黄牙懒散地翘着二郎腿,手指慢悠悠地敲打着沙发扶手。黑袍则正襟危坐,和刚才一样用那黑漆漆的兜帽恐吓着他。
夏辰星吞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捧起青花瓷茶盏,嘬了一口。
“你应该知道我们想问什么。我们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若是换作其他时候,维斯卡洛温和的语气一定会让他有什么说什么,绝不隐瞒。
可这次不同。
一来他确实有错在先,明知故犯闯了禁地,但他对细节却又毫不知情,如果非要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到最后哪怕是大黄牙和校长都会以为自己在故意隐瞒什么事。
二来他已经在黑袍面前咬定了自己全不知情,如果现在说了实话反而会被黑袍当作把柄,到时候真给自己安个破坏魔神封印的罪名,自己可没地方说理。
这么一想,他只有一个选择——铁了心也要把这套慌话撒下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夏辰星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我正睡着觉,被凤朝梧进门吵醒就和他聊了几句,随后就被这位持戒人‘请’来了。”他指了指黑袍,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被箍出的红印,摆明了是在宣泄对黑袍的不满。
维斯卡洛只轻轻点了点头,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她抿了口热茶,放下杯子才继续问:“那我说明确点吧。昨天白天你去了哪?干了什么?”
夏辰星仰起头,装作在回忆:“我昨天睡醒就中午了,去赛场闲逛看到凤朝梧拿着本盗版书练魔法,我想帮他找本好点的书,结果半路困了,就回宿舍睡着了。再醒来就来这儿了。”
大黄牙咧嘴笑出了声,插嘴问:“小老弟,昨天学校里那么大的警报声没把你吵醒?你的睡眠质量可真好。”
夏辰星勉强回以一笑,努力装作和以前在小说店里那样和他打起了哈哈:“是……是吧,呵呵,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睡得比死猪还要死。”
维斯卡洛笑着摇头:“就是说,昨天一天你都没来过永恒之塔。从上次以后,也没再接近过禁地对吧?”
这句话倒给夏辰星提供了个狡辩的思路:“那当然。禁地权限卡的那么严,上次只是个偶然,又不是我想去就能去……”
“但昨天中午,芙兰朵短暂地进入过无权限模式。几秒钟,足够传送走两个人了。”黑袍立即堵死了夏辰星的出路。
“还有这种模式?”夏辰星抓着后脑勺假装不知道,又半开着玩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咱们学校的人工智能故障还挺频繁?”
“那不妨说说动机吧,”黑袍从沙发上站起身,将夏辰星的手机作为罪证摆在校长的办公桌上。“你想给凤朝梧找魔法书,但你作为无魔者不知从哪入手,便去寂静图书馆问书灵,把内容抄在了手机上。”他说完,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夏辰星。
此时的夏辰星不得不服气,自己想在持戒人面前装傻充楞,确实嫩了点。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承认也来不及了。这时候承认只会被这个黑袍灌上一头罪名,因为具体的细节他根本解释不了。
“你猜得很对。”他只能继续嘴硬:“我是想过这么干。但我知道权限不够,没必要试,最后就没去。”
这个借口其实远远不够,现在他无论怎么解释也绕不开校长桌上那赤裸裸的罪证。他只好趁着黑袍不说话的功夫,穷尽脑汁为接下来每一句的谎言理清逻辑。
整个屋中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半分钟。
“你出去吧。”
夏辰星万万没想到,自己琢磨了半分钟的说辞,居然等来了这么一句话,况且这句话还是黑袍亲口说的。
听错了?他皱着眉,困惑地看向黑袍,像是想让黑袍再说一遍,而黑袍也确实照做了。
“我们没证据能证明你在说谎。你可以走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要问,别浪费时间。”
怪了。
夏辰星的脸颊不安地一跳。现在形势明明对自己不利,他们但凡多问几句手机上的图像,这套谎言就兜不住了。黑袍怎么会在这时候放过自己?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大黄牙又瞧了瞧校长,但两人微笑的表情都是一个意思:“我们不难为你,你可以走了。”
夏辰星红起脸,满脑子疑惑却又不敢问出口。但无论如何,他们不再追问这件事对自己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他没必要深究。
他礼貌地对着校长鞠了一躬,便赶忙走到门前,推开门跨了出去。
但等等……
就在他前脚跨出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因为在校长室门口等着的……是凤朝梧!
“进来吧,朝梧。”
夏辰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着那个顶着满头大雪的瘦小男孩狠狠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走进校长室,顺手关上了门,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夏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