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一声响，维斯卡洛校长将夏辰星面前的茶杯盖揭开，将一包浓缩液兑了进去。
“蜂蜜能缓解痛苦，快喝吧，眼泪掉进去会变咸。”
夏辰星抽了下鼻子，撇过脸去用力擦把眼角，才委屈地看向校长。他张口，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不停结巴着：“我……我……”
校长微微一笑，一抬手，令桌上的抽纸自动整齐地落入夏辰星手心：“斯里兰卡一直是这个脾气，不用太在意。何况他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要真严格按照《守则》办事，对你的处罚会比退学还严重。”
“对不起！”夏辰星郑重地鞠了一躬，眼泪也跟着落下：“感谢您两个多月来的照顾，真的……非常感谢。”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能向校长道谢的机会了。他久久不敢起身。
“别这么着急，”校长笑着一仰手，夏辰星的身体便被那股无形的推力拉直。“你退学的事，我有个建议说不定能帮到你。”
夏辰星仰起哭花的脸，费解地看向校长，一时竟没明白她的意思。
校长则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润了下嘴唇，才说道：“你要知道，这次对你的处罚依据的不是《魔法境公约》而是《昂德沃特魔法境守则》”
夏辰星缓缓点头，却不理解这两者对最后的结果有什么区别。
“《魔法境公约》是魔法境的基石，原则上就连魔导师也不能违背。但是……”校长的双手叠在一起，稍显正式的同时依然保持着脸上和蔼的微笑：“《昂德沃特魔法境守则》不一样，它只是由持戒人制订的规则，魔导师对里面的内容有最高裁定权。”
夏辰星浑身一抖，恍然大悟：“您是说……我可以找白魔导师……？”
校长苦笑一声：“你找不到，就连持戒人都不是随时找到魔导师，更何况是你。”
夏辰星叹口气，刚刚扬起来的眉毛又沮丧地垂了下去。
“但你可以等到。”校长将桌上一黑一白的两只笔并排放到面前：“后天的团体赛，黑白魔导师都会出席，并且会全程观看你们的表现情况。”
夏辰星张大眼，静静等校长说下去。
“如果你能在团体赛上表现突出，给魔导师留下足够的印象。他们依然能保住你。”
夏辰星呆呆眨巴两下眼，努力理解着这句话，先皱起了眉，紧跟着又摇头笑了出来：“校长，您也知道，我是个无魔者，我怎么可能……”
“无魔者又怎样？”校长截断他的话，把刚刚端起的茶杯放回了桌上，盯着夏辰星的眼：“谁说无魔者就不能有突出的表现？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让你来魔法境？”
夏辰星低头看向自己胳膊上的伤疤，不自觉伸手在上面摸索着：“因为救世主的预言，但我觉得那个预言说得根本就不是我。”
“是谁都没关系。”
校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夏辰星呆住了。
“谁敢保证夏拉卡的预言一定是真的？我承认，让你来魔法境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但关键不在这儿。”
“那还能有什么？”夏辰星急得把手按在了桌上：“总不能因为我是大黄牙的关系户吧？”
校长嗤声笑了出来，想到自己有些失态，又赶忙遮住嘴瞬间恢复了平静：“当然不是。事实上，允许进入魔法境的条件相当苛刻，甚至一些具魔者都因达不到标准，被隐匿部废除魔法回路。”
她顿了顿，抬起眼睛，用眼神告诉夏辰星她说得都是事实。
“如果只是因为你有圣痕，我们派几只使魔监视你就好，因为你根本没资格通过永恒之湖的考验。”
“永恒之湖？”夏辰星对这个陌生的词感到困惑。他回忆着自己入学时的经历，很快就猜了个大概，而校长也立刻给予了肯定。
“永恒之湖就是你进魔法境之前跳入的室内湖。只有能力和人品被同时认可，才能通过那片湖真正进到魔法境。”
这种解释让夏辰星更难理解了。他摊开手，目光从掌心上扫过，苦着脸道：“我有什么能力？我根本学不了魔法。”
“并不是只有魔法能算作能力。”校长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温和地笑着。她本想接着说，却被夏辰星主动打断了。
“校长，您说的不对。”夏辰星一个劲摇头：“我以前也这么想过，就算不会魔法，我以为能用别的东西来弥补。但我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抽了下鼻子：“入学试炼、心魔试炼还有第一次任务，我都拼了命的想做一些事。但事实就是，在这个魔法的世界里，我什么都做不到！”
校长只是撑着头，保持着一贯的微笑，静静听他说完，又留给他半分钟的冷静时间，才和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你用错了方法？你还记得你都拼了命做了什么事？”
夏辰星攥起拳，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入学试炼上，我试图用拳头打倒那些尸体。心魔幻境里，我无论怎么使劲都打不过那个能反击我的黑影。第一次任务的时候，我想靠自己去救安然，但……”
喉咙里的酸楚一时让他无法开口，校长便让那盏茶杯浮起，悬在了他嘴边：“发现了么？”
“什……什么？”他接过茶杯，哽咽道。
“你所谓的拼了命只是单纯在用蛮力，或许偶尔能解决问题，但那不是常态。”
“那我还能做什么？！”夏辰星的茶刚端到嘴边，又因怒火移了开去。他瞪着眼前和蔼的校长，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带着种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傲慢，好像自己当时有别的选择似的。
“能做很多。”校长却全然不关心夏辰星眼中的愤怒，依旧淡定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入学试炼上，徐莉很早就把樱洁的魔晶粉给你了，但你被自己的无能冲昏了头脑，差点到最后都没想起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悠闲地在桌前踱步，高跟鞋在地上哒哒的响：“心魔幻境里，就因为黑影几句话戳到了你的痛处，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黑影上了。如果你早注意到凤朝梧那边的情况，你们完成试炼会快很多。”
“至于第一次任务……”校长眯着眼看向夏辰星，目光中明显带着些责问：“但凡你能冷静一点，不那么冒进把整个小队送进危险的处境。安然一样不会有事，樱洁一个人就能摆平这些事。”
她说完，又自嘲般的一笑：“当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要求太高了，如果你真能冷静，你也不是你了。”
夏辰星一时语塞，低下了头，但稍一琢磨又立刻发现校长的漏洞，重又抬头辩解：“可你说的这些最终还是靠别人，和我自己的能力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过去做不到不代表未来做不到。你在去年甚至都不敢想你高考成绩能达到599。”
夏辰星依旧摇头：“校长，您说的这些大道理我都懂，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什么的我听过太多次了。但让我在后天的团体赛上靠自己的力量表现突出，我不行。”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校长走到夏辰星面前，稍稍躬下了身子，平视着他：“团体赛考验的绝不仅是魔法，还有这里和这里。”她伸着修长的食指点了下夏辰星的额头，又挪向他的胸口。
夏辰星迷茫地眨了两下眼：“这是……？”
“自己想吧。我毕竟是团体赛的监督人之一，说太多怕有些人会指控我泄露试题。”校长快步回到自己位置前坐下，摆出一副略带庄严的姿势，却仍微笑道：“另外，在竭尽全力的情况下，依靠你的同伴并不可耻。”
夏辰星若有所思地点头。对他而言，他除了抱紧另外两人的大腿外几乎别无选择。
“好了，这个你拿去吧。”校长说着从桌子下取出了一本崭新到反光的书，“做错了事要惩罚，但好的心意应该褒奖，这就是‘自由’的含义。你放心，没有一本书比这本更适合凤朝梧了。”
夏辰星抽了口气，张着嘴呆呆看了看校长，又仔细瞧着那本题目是《中级魔法进阶技法》的书，才后知后觉地连说了两遍谢谢，小心翼翼地把这本光到滑手的书抱进怀里。
“回去准备团体赛吧，但在那之前……”校长的目光落到办公室木门的那个显眼大洞上：“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这扇门的维修费用你是免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