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尊贵的上等舱旅客!”走廊两侧的喇叭里传出了一名男性语无伦次的叫喊:“因船上遭……遭遇突发事件,请全体上等舱旅客到甲,甲板……”
喇叭里的话音暂时中断,隐约传出另一个男人冷声的咕哝,但听不太清说了什么。原先说话男性明显吞口唾沫,才慌张更正道:“抱……抱歉!请全体上等舱旅客和船上所有的男性成员到甲板集合……”
“疯了吧?!”一个体态丰腴脖子上挂了一金一银两条大粗链子的富太太踹开房门破口骂道:“看不见外面在下暴雨?你让我们上甲板淋雨?你们是不是有病!我要投诉你们这条船的服务。”
那名歪戴着帽子的船员被骂得低下头,哭丧着脸解释道:“这不是我们的要求,是……是劫匪!他劫持了几名上等舱的孩子!”
“哦,天呐……”丰腴的富太太一听到“劫匪”这个词,竟吓得晕倒在了地上。
“孩子!我的孩子!他就在外面!”另一名太太听到船员的话,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就冲了出去。
高雅明琴顾不上问更多细节,跟着那名太太冲下楼去,推开了通往甲板的舱门。
海上的龙卷风搅起混着鱼腥味的咸雨,像刀子一样劈头盖脸往人们脸上砸来。怒号的风声中夹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啼。甲板的尽头处已围了一群没打伞的人,其中几位衣饰华贵的太太正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嚎哭,身边的人却只敢侧目看着,没有一个上前安慰。
“两位太太,请……请不要打伞,这是劫匪的要求!”站在舱门口的船员浑身上下湿了个透,甚至胸口处的衣服都变得透明露出了肉来。雨水在他脸上流成几股,汇聚在他的尖下巴上哗啦啦地洒落。“很抱歉发生了这种事。”他皱着眉头难受地低头致歉,雨水便又从他头顶滑落。
高雅明琴身边的妇人急不可耐地推开船员,不顾冷水灌进自己露出脚趾的拖鞋,趟着积水踉跄跑着,却不小心被绊了个趔趄,多亏被明琴扶住。
那位太太已经哭得失了神,不顾一切地拨开围拢的人群,将略有些发胖的身体用力向里挤着。湿透的睡衣冰冷地贴在身上,又混着浑身汗水,让她全身的骨头都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高雅明琴跟着她挤到人群最前。那里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全都淋着雨发着抖看向躺椅上那个头戴鸭舌帽,身穿长袖灰T恤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阴骘的脸上带着条明显的伤疤,右手不停转着一只老式的黑色格洛克手枪,时不时指向船尾白色围栏上的五条粗麻绳,在上面左右晃来晃去。他每晃一些,明琴身后的一些女人就传出一阵悲鸣。
高雅明琴定睛看向那些间隔几米的绳子,这才看出,上面绑着的是那些孩子们被水冲到发白的细嫩手臂。
鸭舌帽男子懒散地瞥了眼刚刚冲过来的那位太太。那女人的整张脸已哭成丑陋的红肿,嘴里呜咽地呼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试图向船尾靠去。
“喂。”鸭舌帽男子拎起手上的枪,从那些绳子上挨个扫过,同时喝道:“如果不想你的孩子现在掉海里喂鱼,就给我老老实实站住。”
太太抽搐着脸看向男子,双目无神。她虽然停下了脚步,但嘴里依然止不住反复念着自家孩子的名字。
“想听你孩子的声音?我可以让你听个够!”男子捏着手枪从躺椅上慢悠悠起身,哼着歌晃晃悠悠朝船尾走去。
可他刚走两步就站定了身子,回头望向人群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冷声道:“别鬼鬼祟祟的,你们那点小动作我能看到。”他把枪口对准一条绳子,上了膛:“想仗着人多势众偷袭我?我可不建议这么做。要是你们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五个孩子都能活命。但你们要有什么小动作……”
男子将手枪一抬,嘴里模拟出一声枪响:“我确实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打断一根绳子还是很轻松的。”男子伸手指着地上哭泣的太太,阴冷笑道:“到时候会怎样?本来能活下来的孩子因为你的冲动死掉了,凶手可不是我,是你!”
隆!
阴云中炸响一声惊雷,雨下得比刚刚更为猛烈。他却一脸享受地走到栏杆前,将手枪抵在绳子上弯下腰,挨个从绑在船尾处的孩子嘴里拔出一团毛巾丢进海里。
“呜哇哇哇哇!”
“妈妈!爸爸!救命!”
“求求你救救我,我家有钱,我不想死!”
“我冷……”
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呼号从船尾传出,又被怒号的狂风在甲板上放大,让在场每个人都心中刺痛。
“孩子!”先前那位上前的太太听到自己孩子的呼喊,身子本能地向前探去。
“嗯?!”那男子威胁似地瞪她一眼,将手枪挪到她爬动方向的那根绳子上,将食指扣在扳机上。
那位太太慌张地举起双手,屁股不住向后挪着,脸上再也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哎呀。”鸭舌帽男子仰头接了一脸的雨,又兴奋地伸手按在脸上把雨水抹去:“雨天真是令人愉悦的天气!”
他赞叹一声,目光扫过那些冻到瑟瑟发抖低声咒怨的贵妇人脸上:“我听说上等舱的太太们最喜欢雨天,才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请各位与我一同享受,希望能让大家满意。”
他对着众人略一鞠躬,将枪指向上空,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头戴白色水手帽的肥胖男人:“船长先生,我要的东西还没准备齐?”
肥胖的船长拘谨地搓着手:“啊呀,这……这个有点麻烦,如果您能多给我一点时……”
嘭!
轰鸣的火药把雨水炸出了一片水雾。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都在短暂的失聪中痛到发痒,外加刺鼻的火药味和栏杆外孩子撕心裂肺地哀嚎,甚至把一些头一次见这种恐怖场面的上等人吓到下身失禁。
“谁允许你和我谈条件?!”鸭舌帽男子跺脚吼道,又把冒着黑烟的枪口对准肥胖男人:“我再说最后一次,三件事,一是想办法凑齐一千万,不要现金,带不走,我要这些上等人身上的首饰。二是给我准备一条备用艇,油量要足够开到云之洲去。三是让所有上等人和船上的男人们到甲板上来,我会让他们好好体验雨天的快乐。要快!”
他瞄了一眼左腕的手表,晃着枪对准船尾的绳子威胁道:“你有50分钟时间,每过10分钟,我就打断一根绳子!”
“好!好!”船长吓到罗圈腿都在发抖,看那裤腿中间不停滴下的水珠,也分不出是被雨浇透的还是吓到尿出来的。他举着双手,连连后退,硬是从身后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您先冷静,我这就安排人去办!”他说完,飞速转身,靠体重撞开人群,飞也似的不见了。
哭声,喊叫声,咒骂声在人群中吵成一团。只有一个人在他们中间依然保持冷静的思考,那便是高雅明琴。她正来回观察着四周的情况,10分钟内,她必须想出足够完美的方案,在将这个疯子制服的同时,还必须保证被他劫持的孩子们不会受伤。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她能用风魔法,她确实可以在瞬间解决掉这个混蛋,再不济就算他开出了枪,她也能让风在瞬间改变子弹的弹道。
但现在的她只是个无魔者,以凡人之力和子弹竞速?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可行的主意。
她沉着头,认真思考着每一种可行的手法,余光却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女子,正孤独地瘫软在地上,抱头哭泣。
是京子!
对了,她之前说过由纪刚才在和上等舱的孩子一起在甲板上玩!
该不会……?!
高雅明琴转头看向那五根绳子,一时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