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和明琴走上楼，刚到甲板，正焦急寻找二人的船员便匆忙跑来：“伊凡先生，这位小姐，船上的乘客都上了救生艇，现在有一艘艇还在等二位，二位也赶紧离开吧。”
“不用。”伊凡斩钉截铁道：“我们有办法，你上那艘艇赶紧走吧。”
“啊？”船员木讷地愣在原地，呆呆眨着眼，像在看两个外星人。
没了救生艇他们能怎么离开？难不成他们会飞？船员不安地开口：“可是……”
“可是你也想当这艘船的陪葬？”伊凡白了他眼，堵住了他的话，“我倒不介意你留下。”
“哦不，当然不！”船员连连摆手，虽然没弄明白这两人究竟想做什么，但他已被伊凡的气势压得不敢再问一句，只好摘下船员帽对着两人深鞠一躬：“那祝二位好运，再见。”说完便慌不择路地窜走了。
剩下的二人一边朝驾驶室走，一边眺望着海面上最后一艘救生艇加速离开。
“雨好像停了，听说暴雨后的海上很美。”明琴伸着手，感受不到一滴雨点。
“是很美，但得等一会儿，等船彻底出了雷雨区。”伊凡用钥匙刷开通往驾驶室的通道，随口问：“你究竟喜欢暴雨中的海面，还是暴雨后的？”
“都喜欢，各有各的好……”高雅明琴答得漫不经心，声音也越来越小。她渐渐低头，搭在裙角的指尖微微发颤：“只不过……”
伊凡回头瞥她一眼，顿住了脚步：“怎么了？”
“如果我能做的更好一点，最早的那个孩子就不会有事了。”明琴低头呢喃。
伊凡盯着她那张写满遗憾的脸默不作声，许久才叹口气，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那不是你的错，”他拽着明琴往前走，“你当时什么也做不了，换我也一样。人生没有十全十美，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明琴这才强作笑意，抬头看向走廊尽头驾驶室门边的识别器：“这扇门要用指纹或者人脸识别，你有办法？”她显然不相信身边的男子能如此神通广大。毕竟在这里，他顶多只是个比别人经验稍丰富些的无魔者。
“如果你问的是破解权限的办法……”伊凡无奈地摇头，“当然没有。但是，”他站到门边，根本不去在乎旁边的识别器，直接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我跟你打赌，识别器压根没启用。那个蠢船长一定会这么做，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安全手册上的规定全是屁话，只会让他出入不方便。”
他说着，按下把手猛地推门，门确实应声而开。
“你会开船？”明琴见伊凡熟练地跳到驾驶员的位置上，只扫一眼就开始摆弄起面前的各色按钮，时不时点一点右手边的触摸屏，完全就是个经验老道的水手。
“从没在现实里开过。”伊凡回答得十分淡定，似乎这并不值得令人惊讶：“弗里蒙德有操作各类交通工具的模拟幻境，和这里大差不差。而且现在的游轮都很智能化，我只需要修改航行的坐标点，它能自动分析路径，没太多专业工作。”
“这是什么？”明琴指向左侧一个圆形的仪表盘，上面时不时闪烁着许多移动着的绿点，“雷达？”
“是。”伊凡双手飞快地在触摸屏幕上拨弄着：“你能看到杰里号，那个正朝中心靠过来的最大绿点就是。他们显然注意到这艘船了，等不到爆炸时间就会提前靠过来。另一侧那些小点应该是刚离开的救生艇。”他说着深吸口气，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
“不太顺利？”明琴看着触摸屏上不停跳出的报错框，伊凡显然对此束手无策。
“修改航程需要用船长的ID卡授权，这倒算小问题……最大的麻烦是……”伊凡指着屏幕右上角一长串红色的感叹号：“刚才动力室的爆炸把这艘船的方向控制系统和制动系统全报废了。”
明琴秀眉一蹙：“没法变动船的方向也没法让船减速？”
“改方向也不是完全不行，”伊凡在屏幕上调出一个新的界面，“能转动的区域是个大概30度角的扇形区域，只不过……”他伸手指向左侧雷达上的绿点：“这个区域的一头正好是杰里号的航线，而另一头……”他手指扫向雷达右边密密麻麻的绿点：“是救生艇逃离的方向。”
明琴双手抱怀低下头，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潜在含义。
伊凡的指头则在操作板上轻轻敲着，良久才问：“那道电车难题你是怎么解决的？”
明琴不屑道：“对魔法师来说，那根本不算难题。”
“当然。”伊凡张着中指和食指分别指向雷达两侧：“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才会把类似的情况再一次摆在我们面前。现在我们不是魔法师了，是让杰里号派出调查的人炸死，还是赌游轮爆炸时不会波及到逃生的救援艇，该我们取舍了。”
明琴反复摇头，总认为这并非全部的解决方案：“我们也许可以和杰里号上的人取得联系，让他们别靠过来。”
伊凡没有反驳，抓起桌上的电话递到明琴耳边。明琴凝神去听，电话里完全没有任何等待拨号的提示音。
“我刚才就试过，信号完全切断了，各个频段上收不到也发不出信号。”他看着明琴仍在试图挣扎的表情：“你该不会想用旗语吧？先不说你和我都不会，就算会，等他们看到的时候，站在船头挥旗的我们也该被炸上天了。”
高雅明琴直勾勾盯着雷达，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任何可以破局的办法。可每想到一个，又会被这完全闭塞的环境否决掉。
炸弹没法拆解，没法延时，在不到20分钟后会连带着船上的火药把整艘豪华游轮炸成海上最醒目的火球。
信息没法传递，没法告知，在不到20分钟内杰里号会靠过来，有一队不知情的无辜者一定会登上这艘幽灵船。
游轮无法减速，无法停止，在不到20分钟内如果想避开杰里号，就会扎进那些救生艇中，不知会伤到多少刚逃离的乘客。
死局，毫无疑问的死局。
“往好处想，”伊凡平静地给出建议：“虽然杰里号一定会派人上船调查，但那只会死掉明确的几个人，总比赌爆炸炸死多少乘客要强，何况那边还有你新结识的朋友。无论怎么看，我们立即跳船都是最好的选择。”
明琴瞪他一眼：“会有无辜的人因为这个选择死掉。”她已经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因自己的无力殒命。她绝不想再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
“可人生总逃避不了类似的事，”伊凡注视着她那不甘心的眼睛：“悲剧永远不会消失，这是神的旨意。咱们能做的只有尽己所能做到最好，然后接纳它。”
“神……么？”明琴仰起头，拳头攥得死硬。
“是的，神喜欢看悲剧，失去魔法能的我们没法违抗它的旨意。”伊凡摊开双手：“要么放任杰里号上的调查人员去死，要么去赌炸翻多少救生艇，神必须要见到一个。”
明琴默然不语。直到远天的阳光刺破了乌云，向驾驶室透进了一缕光。
“伊凡，炸弹确实不能拆？”
“我说过，如果你不介意被立即炸死，也许可以试试。”
明琴重新看向雷达：“如果我们朝杰里号靠近，大概多久会进入它的视野？”
“10分钟够了，剩下的时间足够杰里号凑上来查看这艘船的情况。”伊凡估算着雷达上最大绿点的移动速度，心里有些好奇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明琴抬头对着阳光轻松一笑：“我们去甲板吧。天晴了，我想看看风暴后的海面。”
“你有办法了？”伊凡罕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但我不会分享给你。在争夺取舍之符这件事上，我们是对手。”明琴说着便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