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们,夏拉卡的考验……嘶嘶……是它们。”连那位声音向来平和的老人,语气都变得慌张起来,“这是不可能通过的考验!我必须给你们提示!”他的语速骤然加快,仿佛在拼命争抢最后几秒的关口,却还是没赶上:“权威必须敬仰,但只有……嘶嘶……才算……嘶嘶嘶……敬仰……嘶——”
最后一声杂音过后,白魔导师的声音再也不见。只剩下那浓郁的血雾仍在下沉,夏辰星甚至闻到了雾里死鱼的腥臭,以及仿佛烈火烧灼过后刺鼻的焦味。
没人来得及细想白魔导师没说全的话代表什么,他们只是本能地做出防御的姿势。弗里蒙德的方阵上方甚至撑起了一块如同菱形盾牌的厚重金色屏障,试图抵御血雾即将到来的侵蚀。
咔!
那已被血雾染透的穹顶爆出一声脆响。在这脆响声中,人们惊讶地发现一道黑缝正在球形穹顶的正中裂开,像一枚被敲开缝的蛋。浓稠的红色粘液从裂缝中渗出,如同不知名怪物沾满鲜血的触手,向两边把这道仅有一线细的裂缝在转眼间扒开了一掌宽。
咔嚓——
下方的众人甚至没来得及恐惧,蛋似乎就要彻底碎了。裂缝在穹顶上像蛛网一样毫无规律地扩开,整座穹顶已开始摇摇欲坠,恐怕再来一阵风就会彻底崩塌。
“快!”雪儿指着那尊白色雕像大喊,“到神像下!”
她一手在面前劈开一道绿门,抓起艾丽兰尔的手便要往里冲。
同一时间,构成穹顶的近三米厚的冰白色花岗岩在上方彻底崩塌,碎成了一块块形状各异的巨石砸开血雾向下直坠而来!
夏辰星呆住了。他仰着发麻的脖子,眸子里映着成千上万枚宛如浴火的“流星”,眼睁睁看着它们像要灭世一般拖着暗红的尾焰高速下坠。
“夏辰星!”雪儿转头对着夏辰星惊呼,因为其中有块纸箱大小的白石,正顶着分明的棱角直向夏辰星头顶砸落。
夏辰星却既没听到呼喊也没意识到危险。他的耳朵里只剩下无数人惊惶失措的嘶吼,以及那些“流星”仍在加速的破空声。
他或许是傻住了,但这也不能怪他。即便是高雅明琴这般冷静的人在见到这宛如炼狱的场面后也愣了下神,直到一秒后才做出了反应。
“呼——”
她双手急朝夏辰星推去,狂风便怒号而起。与此时分秒不差,凤朝梧的金色屏障也在同一瞬间张开在夏辰星头顶,为夏辰星构成了双层保护。
咚!
几乎贴着头皮的暴响震得夏辰星猛地缩头。
那块本要敲碎夏辰星颅骨的白石砸上了看似薄弱的金色屏障,在一道炸起的金光中,接触屏障的一角顷刻就被挤碎成金白色的齑粉。与此同时,横冲直撞的风蛮不讲理地横切在砖面上,如同过肩摔一般将那块足足有400公斤重的巨石掀翻,“嘭”的一声砸烂了夏辰星身旁的地砖,又在地上嵌出一个几厘米深的大洞。
碎石粉溅了夏辰星一脚,几乎把他的黑鞋染白。夏辰星的呼吸发着颤,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落到那块笼在烟雾中的巨石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离死亡只有半步之遥。
冷汗瞬间涌出,他的嘴里渴到发干,但还是吞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这才飞速转动起自己本已锈住的脑子,立刻想明白了自己该干的事。
他顾不上道歉或者表达谢意,撒腿就往雪儿所在的绿门处跑,借着高雅明琴风魔法的助推一步撞进了绿门中。
“小心!”多亏雪儿在他穿过绿门的一瞬间拽住他的胳膊,不然他肯定会一头撞上面前不到一米远的白色石座。
他一个刹车站稳身,慌张地转头望向绿门,眼睛眨都不敢眨。直到看着高雅明琴和凤朝梧相继平安地从绿门里走出,他这才浑身发抖地长长吐了口气,立刻低头大喊道:“对不起!”
可现在不是复盘的时候,高雅明琴和凤朝梧都来不及回应他。他们本就不认为夏辰星有什么错,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为随时可能到来的下一波危机做好万全准备。
轰隆隆——
头顶上仍在传出的巨响打消了夏辰星说下去的念头。他小心翼翼地抬头上看,见自己和其他人正躲在雕像那如同白桥般宽阔的手臂下。
如同血洗过的红石好似审判世界的末日火雨,向大厅各个角落急坠而下。
砰!砰砰!
可奇怪的是,凡是朝神像周围砸来的石头全在半空中像被防空导弹拦截一般炸碎成一摊又一摊红粉。
那些红粉本该往下飘落,却又被某种秘不可见的力量拦在了半空中。直到它们密密麻麻堆积起来,夏辰星才面前看出,神像周围有一层原本无色却渐渐被涂抹成浓郁红色的透明屏障。
“呼。”他确认在这屏障下至少能暂时保障安全,这才长舒口气朝周围望去。
而整座大厅此时已成了一片混乱的惨状。除了弗里蒙德的人外,所有学生都彻底乱作一团。血在地上肆意横流,随着学生们慌乱的脚步又被溅到他们裤子或裙子上。
所有人都在尖叫嘶吼,有的人被巨石砸中,躺在身下的血泊中,生死未卜;有的哭天嚎地,爬在地上瑟瑟发抖,祈求着天神保佑巨石不要砸中自己;有的的在咒语声中化作一抹白光逃离了比赛;还有的像没头苍蝇一般东躲西躲,到处乱撞。
只有弗里蒙德的方阵临危不乱。他们正在一个褐色短发女孩的指挥下,紧紧聚拢在头顶金色盾牌的下方,踏着依旧整齐的步伐向神像下走来。
至于伊凡……
夏辰星的目光从那个黑衣人大阵中快速扫过。他完全不需要做任何细致的分辨,因为他要找的那个面瘫的男生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果然,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伊凡并不在弗里蒙德的大阵中央,而是走在大阵最末尾,用手上燃着的火焰熔去可能威胁到大阵的落石,为大阵的前行善后。
而就在夏辰星找人的这短短几秒里,大多机灵的学生都注意到了神像的庇护,其中有人大声招和一声,所有人便一窝蜂向这狭小的空间涌来。只夏辰星眨个眼地功夫,神像庇护的边界就挤出了一圈人墙,甚至有人还在用魔法攻击着挡在前面的人,想尽一切办法希望挤进这座安全屋。
“前面还有地儿,往里走!让我进去!”
“你和我是一个学校的,挤我干嘛?你去把旁边弗里蒙德的人挤走啊!”
“有色狼!他趁乱摸我屁股!”
各种各样的喊叫声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但弗里蒙德就在混乱中靠着阵型的变换快速抢占了神像下将近一半的空间。
可弗里蒙德的人太多了,即便如此,他们方阵尾巴上的一些人同样没能挤进来。他们便只得靠着大阵金色的屏障和伊凡辗转腾挪的掩护,强忍着落石的冲击。
这种情况究竟要持续多久?!
夏辰星甚至怀疑构成上方穹顶的砖块无穷无尽,像是永远也掉不完。他不耐烦地抬头看向上空,想知道何时才能有片刻喘息的功夫,却被那里突然炸开的夺目红光闪瞎了眼。
轰!
一声巨响瞬间掩盖住了大厅中一切的吵闹。
神殿彻底崩塌了!连带着五根擎天的大理石柱轰然倒下。
巨石碎屑如暴雨般地泼下,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轰鸣与哀嚎。
弥散开的石灰粉与血腥味混在一起,即便在神像庇护下的人也无可躲避。那刺鼻的气体精准地冲入每个人的鼻腔,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捏着鼻子猛地咳嗽,恨不能把喉咙咳干。
眼泪从人们的眼角流出,可还没滚到脸颊上就在“呲呲”的细响声中被蒸干了。直到这时,他们才感受到身体早已发出的极限报警——热!要热死了!
他们终于被迫松开捏着鼻子的手,转而拼了命在身前扇起风来。他们现在多希望自己命牌正面是能够唤来风的御风者,或者命牌背面是能控制冰魔法的失温者。
但事实上,就算他们真是这样的命牌也毫无意义。在这种突发的极限危机下,根本没一个人能分心去引导魔法能。
哪怕是伊凡和高雅明琴这样代表新生顶尖水平的强者。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勉强睁开眼,抬头透过血雾迅速判断上方的情况。
就在他们刚抬起头的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因为在他们眼中,血红的天空中浮现出了八轮太阳!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八只由血液凝成的腥红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