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魔导师大人,团体赛幻境里发生什么事了?”
观礼台上,维斯卡洛校长焦急地数着场地上退出比赛的学生人数,发现身负重伤的人越来越多,便急切地向下方正举着石楠木烟杆的白发老者发问。
如果换往年,持戒人有权深入团体赛的幻境内部旁观比赛进行情况。今年本该也一样,可当前四枚魔灵之符全被找出来时,维斯卡洛和其他几位旁观的同事便被一种无法阻挡的伟力从幻境里驱逐了出来。
她本以为两位尊贵的魔导师一定知道幻境里的情况。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却敲了敲烟杆,遗憾道:“校长女士,很抱歉,就现在幻境里的情况,我和厄米迦都不比你知道的更多。我们同样无权旁观……”
白魔导师吐出的烟呛得维斯卡洛皱紧了眉头,她以前从没像现在这般反感这位大人物顶级烟草的呛鼻味。
“白魔导师大人,我认为应该立即终止团体赛!”维斯卡洛霍地从座上起身。下方学生们身上依然在汩汩冒血的伤口让她一时忘记了上下级关系,语气仿佛并非建议而是近乎于命令:“团体赛已经完全失控了,许多学生都受了重伤,但我们甚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披着白袍的老人微微低头,将手里的烟杆缓缓递向嘴前,却始终不给出任何指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方负伤的学生仍在加速往外冒,维斯卡洛急得咬住了嘴唇,只苦恼于自己站在白魔导师身后,没法通过他脸上的表情猜出他真实的想法。
“白魔导师大人,下方的情况越来越糟了,请您务必……”
“神使之戒持戒人!”
她的请求被白魔导师身旁那个头戴黑色爵士帽的高个男子冷声打断了。
维斯卡洛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好感。尽管从职位上来说黑魔导师是自己的上级,但这还是她任职持戒人以来第一次和这个神秘的男人打交道。
而且见到他的第一天,这个男人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明明已经查清了金吉可的罪证,甚至在金吉可房间里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那本失窃的有关魔神封印的禁书。
她相信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真正想要维护魔法境秩序的人都应该看清金吉可乃至于山德鲁的罪行。可这位黑魔导师一露面,就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以命令的口吻强迫自己压下了这件事。
为此,她事后特地去找白魔导师抱怨,希望白魔导师能出面周旋此事。可白魔导师或许确实是老了,他最终也没打算与黑魔导师对立,只建议自己遵照黑魔导师的旨意执行。
她对此本就憋着一肚子怨气,在这个危急关头又被黑魔导师一喝,更是毫无顾忌地怒目向厄米迦瞪去。
厄米迦却连头也没回,只毫无情绪地沉声质问:“在昂德沃特,你作为持戒人就是这样对魔导师呼来喝去的?”
维斯卡洛对此毫无顾虑。她或许是魔法境的持戒人,但更是昂德沃特学校的校长,无论在何种权威面前,她都坚信一件事——她学生的性命高于一切!
“黑魔导师大人,”但她在称谓和态度上依然努力保持克制,她和黑魔导师结的是私怨,比起单纯发泄自己的怒气,现在更重要的是放低姿态尽可能说服黑魔导师接受自己的请求:“您也看到了下方的混乱,团体赛幻境的情况不容乐观,按照四校之争的应急管理规定,作为主办方,我认为应该终止比赛的进程。”
“混乱?呵。作为一名持戒人,居然把这种小事当作混乱?”厄米迦不屑地瞥向一旁的白袍老者:“阿拉法,你对你手下的持戒人管理的太宽松了!”
“你……!”维斯卡洛恨得牙痒。她确实对黑魔导师的冷言冷语早有耳闻,却从没想到过这位魔法境最顶尖的大人物竟会如此刻薄且黑白不辨。但现在实在不宜做怒,她只好强按下自己的怒火,尽全力装作平静地重复道:“伤员还在增多,我以持戒人的身份正式请求两位魔导师大人,依据魔法境的应急管理规定,终止团体赛!”
厄米迦冷冷一笑,抬手指向下方:“怪不得我们这位昂德沃特的校长如此着急,原来下方伤员里超过一半都是昂德沃特的学生。看来昂德沃特平时的教育工作很独特,是不是教他们当魔法师就像小孩子玩的家家酒,以至于刚受一点皮肉伤,就哭爹喊娘的退出比赛?”
“黑魔导师大人!”维斯卡洛彻底沉不住气了,对着眼前的男人一声怒吼,瞪圆眼怒视着他,又重重喘了两口气,才再次努力冷静下来:“就算昂德沃特的教育方法再怎么有问题,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点是如何减少孩子们受伤!”
“神使之戒女士,”厄米迦终于还是转过了头,用那如同苍鹰一般的眸子切在维斯卡洛脸上:“阿拉法没教会你的事我来教你吧,《魔法境公约》第十一条的内容是什么?”
“是……是……”维斯卡洛渐渐收起了刚才愤怒的神情,不安地垂下头,小声呢喃出:“魔导师的意志高于一切。”
“很好。”厄米迦的声音冷到似乎能让空气结冰:“我不知道是不是阿拉法纵容你们太久了,昂德沃特从校长到学生里没一个人有规矩意识。”他泛白的食指有力的敲在鎏金皮椅的扶手上:“请你记住,在魔导师亲自参与的事情里,你们八名持戒人从来没有优先表态的权利!”
他说完,对着维斯卡洛一扬手,毫不顾忌这位女士不悦的表情,只冷漠地转头继续看向下方的场地。
维斯卡洛用力吐了一口气。她确实不甘心,可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她想坐下身,却发现浑身都疲软无力,扑腾一声软在了硌后背的木椅上。
“维斯卡洛,”直到这时,那位刚刚在气势上被厄米迦压下一头的白袍老人才费力地转过头来:“我知道你的想法。不只是你,这次团体赛同样超出了我的预期,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有能力能终止团体赛!”
“怎么……可能?!”维斯卡洛吃惊地张圆了眼,“团体赛中的所有挑战不都是您和黑魔导师设计的?”
“除了权威之符的挑战外。”阿拉法瞬间接下话来,“这是夏拉卡早在一千年前就安排好的。”
维斯卡洛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件事就连持戒人都不知道。”她无奈地摇头。
“魔法境里有些事务是仅限魔导师知情的。”阿拉法向厄米迦瞥了一眼:“人们只知道夏拉卡千年前留下了关于救世主的预言。而实际上,权威之符的挑战就是那个预言附加的内容,这是魔导师代代相传的秘密,我和厄米迦只是遵照夏拉卡的指示,将它在合适的时间启用了。”
“那挑战的具体内容连您也不知道?”维斯卡洛倒吸了口凉气,如果她早点知道这种情况,就能为这次突发事件做好更周全的准备了。
“是,我只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夏拉卡重现了一千年前的噩梦。恐怕现在,孩子们面对的正是那些已经绝迹了一千年的食肉鬼。”阿拉法伸着烟斗指向下方一个刚出现的奄奄一息的学生,他胳膊上的一块肉像是什么东西硬生生撕下来了。
“我知道了。”维斯卡洛当机立断:“我这就加派医护人员赶过来,特别让他们做好应对撕裂伤的准备。”
白魔导师点头认可,目送着维斯卡洛从传送门中走出。他重又转头看向场地下方,尽管他也没经历过一千年前那场人间惨剧,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放在那时,现在孩子们身上的这些伤都算再正常不过的小伤,甚至根本没有接受处理的必要。
夏拉卡真正面对的惨况比现在还要严重数倍。
而且事实上,夏拉卡显然也考虑到了千年以后的和平情况。他在被幻境驱逐前就感受到了,那个幻境并不会置人于死地,就算那些学生因为极度恐惧忘了用出自己留下的咒语,夏拉卡的力量也会在他们受到致命伤之前将他们送出来。
最严重的问题并不在这儿……而是……
他仰头看向天空中那轮耀眼的太阳,将烟斗放在嘴边用力吸了一口,吐出几轮烟圈,仿佛已经瞥见了空中正在缓缓睁开的八只血眼。
夏拉卡的梦魇很快就要在这世上真正地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