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蒙德的救世主,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夏辰星高傲地仰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几欲喷火。
他竟把伊凡黄金瞳的威势压了回去,同时趁伊凡刚才的大意,一把牢牢攥住了伊凡的手腕。
伊凡完全没料到这一手,胳膊微微一抖,脸上却依旧面不改色。他胳膊用力向旁一拉,直接把夏辰星从地上拽飞起来。
夏辰星死活不肯松手,硬是双脚离地绕着伊凡转了个半圆,甚至借体重扯着伊凡向前踉跄了两步。
伊凡立即站定,不想再和夏辰星浪费时间,手上一抬一落,单手将夏辰星举到空中又“啪”的一声摔个人仰马翻。
可夏辰星还是不松手。
“你究竟想干嘛?!”伊凡怒目俯视他。
“我不想看你死!”趴在干涸泥地上的夏辰星傲慢地仰头,又一次压过了伊凡的黄金瞳。他满脸狼狈,嘴唇因为擦破仍在汩汩冒着血,衣服早已被刮花。可他却来不及擦,也不起身,只绷起五根指头用力按着地面,直视着伊凡的双眼。
看我死?伊凡先是一愣,对这个表述有些难以置信。
一个名义上的无魔者赤手空拳冲到幽鬼潮中,只是因为担心最强的学生会死?
他的目光扫过夏辰星沾着血渍的脸,那执拗又严肃的表情令他啼笑皆非。
他当然不会真的笑出来。作为弗里蒙德的统御长,他没有随时能笑的权利。当然,也有极个别他实在控制不住的情况,而且这类情况正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或许自己确实需要短暂的休息一下,只要一分钟,他就能恢复够足以再用一次星陨的魔法能。
他“哼”了一声,瞳孔左右瞥了眼从两侧同时攻来的幽鬼,估算它们贴上来的时间,同时手上用力将夏辰星拽起。
“我送你回屏障。”他另一只手在身后抹出一道火墙,两步迈回了凤朝梧的屏障。
夏辰星这才大口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攥着伊凡的手。尽管这位面瘫脸嘴上不肯饶人,但自己的目标至少是达成了。
伊凡则不再理他,而是径直朝闭目养神的明琴走去:“这个屏障坚持不了多久。它撑不到你完全恢复。”
“你不能习惯性地小瞧别人,尤其是昂德沃特的人。”明琴双手抱怀,眼都不抬,“我劝你最好也休息一下,凤朝梧至少能坚持一分钟,不要一会儿输了怪自己没休息好。”
“我从来不会为失败找借口。”伊凡说着,单手一挥,亮红的魔法如红色的丝绸般从他手上飘出,笼在金色的屏障上。
夏辰星转头注意到,凤朝梧紧绷的双肩明显稍稍向下放松,发白的脸上也涌上了些血色,显然是伊凡用魔法帮他分担了些防护的压力。
“我也不用找借口,”伊凡同样闭上双眼,“因为,我们不会输。”
……
与此同时,观礼席上,维斯卡洛校长绕到前排的白袍老人面前,汇报着场上的情况:“白魔导师大人,赛场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撤到了安全区,但这次的伤亡……”她低下头,认为自己没履行好职责,有些难以启齿。
“会比往届多出好几倍。”阿拉法柔和的声音与厄米迦的冰冷全然是天壤之别,尽管有些苍老无力,但就是能令维斯卡洛安心。“但这并非你的责任,你不可能提前知道艾哈沙门的叛逃。”
老人伸出布满皱纹的手,端起了面前袖珍的白瓷杯,里面已经盛满了他用魔法从赛场上的木酒桶里汲取出的高浓度白酒。
他用嘴唇抿了一口,却没有立即喝下:“这么好的酒我一直都舍不得喝。你要知道,酒酿出来的命运就是要被人喝掉的,无非是早晚的事。”
他闭目仰头,将杯子里的烈酒一饮而尽,旋即被呛得猛咳起来。“咳、咳……”他的脸上挤满了深凹的皱纹,不顾形象地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缓了许久才道:“魔法境的使命就是与魔神死战,无非是早晚的事。夏拉卡所创立的制度已经维系了千年的和平,这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老人坐直了身子,张目远眺,凝视着已被黑潮淹没的赛场:“无论你做了多少准备,战争总会来,总有人会死。如果非要一个人站出来承担一切责任,那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头才该站在最前面。”他缓缓将酒杯放下。
“您误会了!”维斯卡洛慌张辩解:“我并不是怕承担责任,我只是觉得,或许我能做得更好……”
“没人能做到,即便是夏拉卡。”阿拉法缓缓摇头,“他同样有很多事能够做到更好,但他说到底也只是个人类。缺陷从不妨碍一个人的伟大。”
维斯卡洛欣慰一笑,不再继续纠缠这件事,转口问道:“您认为现在赛场上的六个人有能力解决这场危机么?”
阿拉法低垂着白眉,沉默不语,直到思索良久,才开口:“他们代表新生里的最强战力,只要两位兰蒂斯的女孩不像现在一样躲在一旁观战,而是和其余四人通力协作,或许可以。前提是能有一个人做出最后决定性的一击。”
“伊凡?”维斯卡洛自然地得出这个结论,尽管她内心真诚地希望夏辰星能在赛场上表现突出,也希望昂德沃特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可说到底,夏辰星在没有圣痕帮助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无魔者,而且他似乎还没完全掌握圣痕的用法。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伊凡才是那个既有实力又善于把握机会的人。
“我以为你会一口咬定是夏辰星。”阿拉法和蔼笑道。
“我确实想过这么说,夏辰星在加赛上的表现已经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他已经把能做的事做到了极致,他至少让一半的人免于伤亡。可是……”她向一旁对自己不闻不问的黑魔导师瞥了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眼神已在向阿拉法示意这种行为无法取得厄米迦的认可。
“他做的确实出色,但那是对普通人来说。”阿拉法又端起手前的白瓷杯,却发现自己没来得及往里面填酒,只好放了回去,“对于未来的救世主,还远远不够。”
“可他已经竭尽全力了,这是他现在的全部。我们总不能祈祷神迹让他突然杀死全部的幽鬼。”
“当然不能,仅凭他自己确实没那么强的魔法。”阿拉法伸指头敲了敲酒杯沿,白酒自然从杯沿溢出,“但你教过他,除了魔法外,他还有别的东西可用。”
“脑子和心,确实是这样,可是……”维斯卡洛望向下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潮。即便她亲自出手,处理这片黑潮都足以让她头疼。“如果任何困难都能用脑子和心解决,世界上也没那么多困难了。”
“你说得对,”老人低头注视着酒杯里的波光,“但我其实给了他机会,就看他会不会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