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好像看不到了。”
夏辰星自然注意到了这件事，他想告诉精灵耳，等来的却只有贾斯汀如同飞行教练般的回复：“你不用操心这些事，你更该关注仪表盘。再放低点速度，把机头压低到仪表盘上的地平线下方大概两个手指宽，然后稳定住。”
贾斯汀直视着窗外，那里只有死一般的漆黑。翼尖闪烁的航行灯勉强照亮几丝雨线，除此之外，世界仿佛已被黑潮吞没。
这种感觉就像整架飞机都变成了一个在风暴里摸索的盲人，要不是仪表盘上的各项数据足够给力，就算天神来了恐怕也驾驶不了这个笨重的铁壳。
而精灵耳恐怕已经和魔神交上手了。
贾斯汀对这个老师了解得并不算多，但他知道这位老师能力上限——也就是昂德沃特幻术之戒持戒人黄定山的水准。
半小时确实是极致了，这还得建立在他不准备活命的基础上。
他又尝试着小心摸了一下配平轮，想知道魔神被精灵耳带走后，那些灼烫的混沌能是否还留在飞机上。可从指尖上传来的酥麻感来看，事情没他想的那么顺利。
看来还得让夏辰星来。
他将目光转向这位第一次摸飞机的男孩。
他承认，这个男孩已经做得相当出色了，丝毫不比自己第一次模拟驾驶时差。但想寄希望于他在半个小时里把飞机稳稳停在海面上，依旧是天方夜谭。
或许到最后一刻，他们还是会认同，弃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飞机上的警报声吵得他有些头晕，他扶正了眼睛，试图去抓放在杯架上的纸杯，却抓空了。他这才想起刚刚的震动早就把纸杯震掉在地上。
他本想弯腰去捡，好在徐莉看出了他的意思，已经帮他换了个新的。
如果他以后真的改行当了机长，他一定要找一个像徐莉这样善解人意的空姐。他如此想着，端起里面的茶润了润唇。
“这附近有机场么？我们降落在哪？”夏辰星用与贾斯汀刚刚相同的动作看向窗外，同样想搞清楚这架飞机现在在什么位置，可同样一无所获。
“或许有些岛上有军用机场，但飞机上的导航早就失灵了，你不可能单纯靠经纬度找到降落的位置。”
“通信呢？我们的飞机刚在空中折腾了一圈，地面能发现异常。我们应该能请求地面帮助，就说飞机遇到了雷暴，需要迫降。”
“你可以试试，但不用报太大希望。这架飞机被统御长大人和魔神轮番洗劫了个遍，能给你留下手动控制系统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和外界联系？”贾斯汀一边吐槽，一边低头打开了一排开关的保护盖，按下了其中一个开关。
低沉的轰鸣声从机身下部传来，甚至让夏辰星手上的驾驶盘有些轻微的震动感。与此同时，整架飞机变得越发有些飘，像是那匹好不容易被夏辰星驯服的野马，再次挣开了缰绳，想要踏上云端。
“怎么回事！”夏辰星看着仪表盘上油量数值疯狂跳动减少，吓到以为飞机要解体了。
“别慌，常规操作。”贾斯汀扶在了夏辰星有些发颤的手上。即便这样，驾驶盘上附着的混沌能依然能隐约刺激到他的魔法回路。
“我刚刚按下了燃油排放键，你总不希望飞机背着一个巨大的油箱沉进海里吧？”他的目光依次从每个仪表盘上划过，“很好，保持住这样。我们一会儿会迫降到海面上，会有点难，但不用紧张。至少不会像陆地上那样直接摔死，很适合你这种新手。”
他安慰完，转头看向徐莉：“你的古怪心思可比我多，一会儿还得靠你帮忙。”
“小问题，”徐莉拨拉了一下耳边的马尾，看起来信心满满，“我会压制住海浪，给你们创造出最好的降落条件，绝对比机场的跑道还要舒适。”
“咦？”夏辰星听这两人聊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回头快速掠了一眼，奇怪道，“老师呢，他刚不还在这儿。”
“他……”贾斯汀尴尬地向徐莉求助，徐莉也知道，他并没有那么擅长撒谎。
“老师去看明琴那边的情况了，他相信你，说你这边不用他操心。”徐莉几乎是张嘴就来，眼都不带眨。
她当然不能说实话，否则照夏辰星的性子，绝对没心思开飞机，只会头铁地赶着去支援精灵耳。那样反而是辜负了精灵耳的好意。
“心可真大。”好在夏辰星没太起疑，继续调整起了飞机的倾角。
可能是那只血红巨眼暂时消失的缘故，又或许是明琴他们采取了什么手段。总之，自上次被雷击以后，飞机就再没受到雷暴的干扰。
夏辰星的工作也变得简单下来，很快就把发飘的飞机重新掌握在了手中。
【云之洲时间 21:33，离地高度约4000米】
现在离和希尔薇约定的时间只剩将近一刻钟。
夏辰星做了个简单的估算，要照这个速度降落，也许他有机会赢得这场赌约。
当然，那是次要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把飞机停稳，保护好每个人的安全。
只是，万一能恰好完成这个赌约，也足以让他心中窃喜。
【云之洲时间 21:38，离地高度约2000米】
“现在我该教你降落知识了，你要知道这是我模拟飞行里最拿手的一项。”贾斯汀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毕竟这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让人紧张的事。
“先看你左手边的这个操作杆，那是起落架。”他朝那边指着。
“我听过这个，好像要在落地前把它打开。”夏辰星虽然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好歹也在网上看到过相关的信息。
“不，忘了这些东西！你可不是要降落在正常跑道上。关于起落架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飞机一会儿会发出大量警报提醒你起落架，但就算有人把刀架你脖子上，你也别碰它！不能碰它一下！”
贾斯汀抬抬手，本想在起落架周围甩出一圈风障，可一想到那上面附着的混沌能，又无奈地把手收了回去。
“我记住了，还有什么？”
“现在看油门杆侧后面的手柄，一格一格慢慢往后拉，这样能打开襟翼。飞机会晃，不用担心，优先稳住飞机倾角，再想办法把空速稳定到145左右。”
夏辰星迅速点头。
他现在已经对这架飞机足够熟悉，如果直接推动油门杆控制速度必然会让飞机抬头或低头，所以必须手脚极为协调，才能做到贾斯汀的要求。
好在，有了上次面对拟魔神的经历，他在面对这类危机时已经能冷静很多。
他觉得自己像是已经和飞机融为了一体，就像骑自行车一样不需要刻意去考虑如何转弯、如何加速，双手极为自然地便调好了飞机的姿态。
【云之洲时间 21:44，飞机离地高度约500米】
“是不是接近海面了？飞机上有类似车灯的东西么？”夏辰星试图看向窗外，但和之前没太大区别。
“你需要这个。”贾斯汀举起手按下了顶板上的一个开关。
啪——！
夏辰星眼前豁然开朗，两道夺目的白色光柱像两把利剑刺破了黑暗，将那些雨丝和雾气切成了飞速倒退的流线。
而在那光线之下，夏辰星隐约看到了一点波动的反光。
“是海面？”夏辰星抬手指着，既兴奋又不安。
“没错。”贾斯汀松一口气，正要指挥夏辰星进行最后的拉平。
可就在他的目光落向光线尽头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表情立刻僵成了一块铁板。
“等等……那是……”
他整个人扑到了窗户前，要不是操作台挡着，他绝对会把脸怼到窗户上去。
在那片波光的正前方，本该继续延伸的光束被突兀的截断，像是撞上了一堵黑色的墙。
“见鬼！那里有座岛，我们要撞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