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向转向！”
在死亡的威胁前，贾斯汀忘了混沌能的危险，手直接抓向驾驶盘。
就在他掌心触及驾驶盘皮革的瞬间，他像触电般一个哆嗦，猛地抽回手来。
“千万别掉岛上！你不可能成功。右边的沙滩，加点油门，往右边沙滩飞！”他的掌心痛到牙齿都在发抖，恐怕刚刚那一下直接烧穿了皮肉。
可他根本来不及吱声，只能咬着牙攥拳止疼，用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右前方。
夏辰星会意，迅速将驾驶盘朝那边转动，又怕飞机转得不够快，一脚踩下了脚底的方向舵。
“滴滴——”
那一瞬间，飞机上所有的警报几乎同时响起，闪动的红光吞没了夏辰星的全部视野，侧滑仪上原本还算稳定的一枚小圆球近乎要滚到了屏幕外。
完蛋！
这个念头刚冒在夏辰星心中，整架飞机就像被一只大手蛮不讲理地扭动，右侧机翼直朝海面指去，同时爆发出了休克般的抽搐。
“滴滴——”“吱纽吱纽”“嗡——”
恐怖的声音响成一团，毫无节奏。
“啊！”
巨大的离心力把徐莉直接横向甩飞出去，好在她反应够快，挥出一道水绳拴在了一个扶手上，硬是把自己吊住了。
夏辰星则完全扎在了座椅扶手上，视线也因大脑充血而完全模糊，要不是有安全带，他怕是已经死透了。
他以为他们要彻底没救了。
“放开脚蹬！Release！你会把我们都碾碎的！”贾斯汀硬是用身体扑开了夏辰星踩在脚蹬上的腿。他顾不上手上的剧痛，扬手拼命唤出他此生能唤来的全部的风。
那风不止这一股，而是两股。在夏辰星泛着淡红色又有些混沌的视野中，也同时晕散开一抹令他安心的金光。
那是经济舱里的高雅明琴和凤朝梧，他们正拼命保护飞机的安全。
冷汗唰地从夏辰星额上流下。
还没到最后一刻，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他用颤抖的身体顶着扶手强迫自己坐正。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像是想要撬开脑壳，把这句话硬塞进已经失去逻辑的大脑里。
他抬起满是汗水的手，重新握稳了驾驶盘。
“踩左脚的踏板，回正飞机！我会尽力帮忙！”贾斯汀嘶声呐喊着，那头早已被颠簸到飞扬的金发此时更是被汗水粘成了一团乱麻。
他看向窗外，指骨已经紧绷到快要失去知觉。可他丝毫不敢泄劲，刚刚就差半秒，飞机就该进入死亡翻滚的状态了。到那时，哪怕他和高雅明琴召唤来龙卷风也无济于事。
“可能要来不及了……”夏辰星望着前方，黑暗无际的海洋此刻几乎就在他的脚下。他刚刚确实避开了那座突兀的孤岛，代价就是现在机身依然在向右倾斜，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弃机？”那一瞬间，贾斯汀早已得出的结论终于成了夏辰星的一个备选项。
贾斯汀正要同意，徐莉却蹿到了两人中间：“不行，那些无魔者们一定会死。你稳住机头，别扎进海里，剩下的交给我！”
夏辰星立即点头，眼睛死死盯着姿态仪，双手一点点调节着驾驶盘，稳住飞机的倾角。
“这不可能，”贾斯汀冷酷地摇头，“飞机斜着侧滑进水，海浪会把机翼拍碎，水的偏转力不可能被抵消掉！”
“我说行就行！”徐莉双手搭在胸前，怒目吼道，“你当年输给过我就别废话！老老实实压住飞机左翼，别让它翘起来！”
“好吧，你们这群疯子！”贾斯汀摆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高高举起了自己破损的手掌，在空中虚空切出一缕疾风。
窗外的风听从号召呼啸而来，在左机翼上方拉出了一堵厚实的风墙，终于让夏辰星左打的驾驶盘轻松了许多。
“仰机头，一定要让机尾先触水！然后关发动机！”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可夏辰星却只听得头晕脑胀：“机头仰起来了，发动机开关在哪？”
“Shit！”贾斯汀倒不是骂夏辰星，他单纯是气自己的疏忽，刚刚就应该趁飞机平稳飞行的机会把这些重要的事教给他。
“你别管了，稳住驾驶盘！”
他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只好腾出只手把操控台上的红色提拉开关关掉。
“要触水了，徐莉！”他看向那个闭着眼，从刚才起口中就念念有词的少女，不确定她念的究竟是救命的咒语，还是超度的悼词。
飞机离水面只剩最后几米，引擎的轰鸣在海面上激起通天的怒涛，旋即就要把这送入口中渺小的铁壳吞没。
贾斯汀已再无余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右侧窗外，长条形的机翼如铁犁一样扣入海面。
轰！
海浪的爆鸣与整架飞机形成凄惨的共鸣，淹没掉机舱里一切的警报，仿佛在宣誓着它至高无上的主权。
夏辰星感到手上的驾驶盘彻底失去了控制，正以几乎能扭转世界的伟力向右旋转。
飞机要侧翻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已经拼尽全力在向左按驾驶盘，可那股伟力几乎要将他的指骨折断。
这一瞬间，他才理解了水的恐怖。
在那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无时无刻暗藏着的凶险，在场没人能够抗衡。
徐莉除外。
一时间，驾驶舱里泛起了细微的水泡声。徐莉的两条马尾已扬到空中，在她身前，一个蓝色的环形图案缓缓浮现、渐渐张开，环绕着盈盈的水汽。
那是无相人命牌对所有水元素最高的敕令。
升到最高处的浪涛听话地停下不动，又慢慢向回缩去，而机翼撞击点处的水流更是骤然张开了一条裂缝，又轻柔地环绕在机翼上，不仅没对机翼产生侧翻的冲力，反而给机翼包裹上了一层如同丝绸般的庇护屏障。
有戏！
贾斯汀眉头展开，对着夏辰星做出最后的喝令：“拖住驾驶盘，拖住驾驶盘！能把驾驶盘拔下来最好！”
其实不用他喊，夏辰星也已经在这么做了。
他当然不知道具体的原理。可在刚刚飞机接触水面的瞬间，驾驶盘左转的同时也像里面吊着枚铁球一样把他往里拉。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如果在这种紧急关头还任由飞机摆布，那和等死无异。
所以从刚才起，他就把整个身体几乎躺倒了，憋紫了脸都要把驾驶盘拽回到怀里。
漫天白色的泡沫炸在飞机玻璃上，窗外几乎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冰冷的水汽似乎透过驾驶舱扑面而来，刺透夏辰星每一个因紧张而张大的毛孔。雨夜海水的腥臭味带着些煤油的刺鼻弥散而开，让夏辰星的胃里反出了一股酸水。
可他不能动，他手上的不只是驾驶盘，还是飞机上十几人的生命。
“喝啊——”
他将那股恼人的水臭味吼出，让被汗水染湿的驾驶盘挤进自己手掌的骨头缝里，几乎真要把它拔下来。
飞机依然在歪斜着前行，哪怕徐莉已经把身前的蓝环张到有驾驶舱那么大，可黑色的海面还是被切出了一道如黑舌般瘆人的扇形浪花。
终于，伴随着咔咔几声沉闷的金属撕裂声，整架飞机开始剧烈颠簸。而在窗外，飞机的右翼已只剩下一半，连带着发动机都被冲力扯断了。
咚！哐啷！
驾驶舱里一彻底乱成一团，完全分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在响。
贾斯汀飞到了窗户上，眼镜直接掉下来摔碎了。徐莉则整个人蜷成了一团，以一个标准的防撞击姿势护住脑袋磕在了仪表台前。
而窗外，夏辰星看到一座黑漆漆的巨影正向飞机加速撞来。
他的五脏六腑都在上蹿下跳，眼前甚至泛出了一片朦胧的白，让他误以为那是死亡的前兆。
但他也只能闭上眼，他真的已经没法再做更多了。
“嘁。”
一声轻蔑的嘲讽从心底传出。
他软如面条的手似乎轻轻扬了一下，随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昏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