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尾智彦漫不经心地倚在座位上,望着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
这几年在外读医,几乎没怎么回家。现在终于回来了,他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兴奋之情。一想到那天导师所讲的内容,他便焦躁起来……
突然,车厢内响起尖叫声,陷入一片混乱。
“救命啊!我爸爸发病了!”
一名年轻女子无助地哭喊着,脸上尽是惶恐不安的神情。
“医生!请…请问车厢内有医生吗!?”乘务员也惊慌失措起来。
智彦闻讯而来。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口吐白沫,两眼上翻,四肢僵直,似乎是羊癫疯发作了。
智彦推开慌乱的人群,自告奋勇道:“请让一让,我来吧!”
他迅速让男子仰卧着,从乘务员手中夺过毛巾,并将其垫于上下臼齿之间,随即手法娴熟地松开衣领,将患者的头部偏向一侧。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男子终于渐渐恢复了神志。
车厢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纷纷称赞这位年轻的医生,获救者的女儿也连连道谢。
“不用谢,救死扶伤是医生应尽的职责。”智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当他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时,心就开始怦怦直跳。不是因为喜悦,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人。
一步,两步,三步……
总算到家了,他迟疑地按响了门铃。
一个中年妇女开了门,一见到智彦,便张开双臂扑了过来,紧紧拥住他:“智彦!你终于回来了!”
“妈妈……”
“对了,你爸爸刚好要休假,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嗯……”智彦的脸色黯然。而女人一边拉他进门,一边喋喋不休地扯家常,丝毫没有注意到儿子脸色的变化。
“爸爸说,等你毕业了,工作上的事他会倾尽全力提供帮助的。”
“是吗……”智彦心不在焉地答道。
母亲终于注意到他的异样:“智彦,你怎么了?”
“没有,只是刚下车,太累了,想休息一下……”说罢,智彦放下行李,向房间走去。
他摊在床上,两眼呆直地望着天花板,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太阳穴。
“智彦,洗完澡再睡觉吧!”妈妈在门外叫道,“爸爸也快回来了,等一下要让他看到你精神抖擞的样子哦。”
智彦哼了一声。
为什么做任何事都要迎合那个人?况且,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虽然久海叔叔一直以来都为了这个家奔波劳碌,但是……
智彦草草拣了几件衣服,进了浴室。室内水雾缭绕,热气腾腾。
他躺在浴缸里,任由水漫过下巴。水荡涤了他的躯体,洗去了肉体上的疲惫,却无法抹去内心的烦恼。
哗啦!
忽然,洗手盆旁的柜子倒了下来,洗漱用品掉得满地都是,周围的瓶瓶罐罐也砸碎了。
智彦无奈地抹了一下脸,起身收拾东西。突然,他在杂乱中发现了一丝异样,小心翼翼翻开了碎片。
“怎么了?”门外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哦哦,没事!我很快就出来!”他慌乱回应道。
一直很少被人注意的阴暗洗手盆下,居然藏着一沓被水浸泡得湿淋淋、几近霉烂的照片。
智彦不顾脏乱,用力掏出那些照片。许多照片都被剪开了两半,另一半已经不知所踪了。而现在看到的一半,都是生父的照片,上面是很明显的刀划痕迹。刻划力度之大,似乎要把照片里的人千刀万剐。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一种诅咒吗!?智彦如遭五雷轰顶,脑海里一片空白。
妈妈的声音又响起了:“智彦,爸爸刚才打电话来,说今晚临时要值班,没办法马上回来。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先穿好衣服,不要着凉了。”
智彦回过神来,大声回答:“知道了,妈妈!”
一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他就匆匆忙忙披上浴巾,拈着那堆湿漉漉的照片,蹑手蹑脚地走进母亲和那个人的房间里。
无论是抽屉、柜子、纸箱还是垃圾筐,他都一一翻开来看,甚至急得把抽屉的把手都拔掉了。
终于,他发现了另一半照片,是妈妈的。经过比对,确实可以和浴室里的那一半拼凑起来。
“智彦,你在干什么?”
门吱呀地一声开了。智彦一怔,回过头来。
“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智彦低头握拳,眼里满是憎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啊,智彦,你爸爸他……”妈妈欲言又止。
“他不是我爸爸!”智彦吼道,“我就知道,是百川久海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还要袒护他!”
“智彦,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爸爸当时被歹徒捅伤了,是久海努力对他进行抢救的啊!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警方当时也在场啊!”
“大家...大家都被蒙骗了啊!”智彦脸色煞白,大声反驳,“那家伙所谓的急救,就是要把爸爸害死啊!导师说,被刀子捅伤后是不能随便拔出来的,否则容易增大创伤的面积,导致失血过多。”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保证百分百成功,抢救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啊!虽然他没有把你爸爸救过来,但也不应该这么说他!他一直为这个家操劳,养家糊口,供你读医……”妈妈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
“失手?这只是基础的医学常识啊!他可是医生啊,真的会不知道吗!分明是故意的吧!”智彦猛地把照片往地上一摔,“看看这是什么?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妈妈的手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翻看着照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智彦不知何时摸出了纸人:“是他毁了我们这个家!什么大恩人,分明是个伪君子!这样的骗子还是下地狱去吧!”
纸人被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