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反驳,但压在身上的重担,让现今的我表现得像内心所想般决绝。
烟花在偶然的哑炮后,恢复了如常的鸣奏。
空中散开的火花,在我缓缓滑落的视角下,被身缘沾有虹彩却使面容显得灰暗的馨羽所遮挡。
待我在用双手贴在墙上,把身体稳定下来后,才发现步入灯下垂眉弱叹的馨羽,红至腮边的淡晕。
「也许,是这样。」身后的墙壁并不能给予我安全感。
碍于莫名的压力,我只能搬出模糊的措词。
悲观的我不求全身而退,只希望大家在最后能相安无事。
我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
还是一直以来的我,都是用如此消极的方式来处理事情。
但我无意间表露的神色或许触动了她的神经,只见她松开了一只手。
「我……」她在开口后的停顿,充分地表现在定在大腿边,垂落不动的手上。
「我其实应该早一点向你解释的。」那手好像比之前握上衣角上时,捏得更紧了。
「但我又觉得你应该知道的……」一句句的断句间夹杂的喘息,让我从如此普通的句子,听出了她鼓足勇气的态度。
「但我还是担心你会无法理解。」
而这并不代表这种另类的表述方式,能完善语句空泛的问题。
她是需要一个开解者,还是一个安静的聆听者?思绪混乱如我,已经开始想这些与对话完全无关的事情了。
但我知道,她想要的并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类,而是一种需要长期建立,恰好是我无法给予的关系。
太明显的小动作,会使正在谈判的其中一方失去了主动权。
开始慌乱的她,在用颤抖的右手整理头发时,被带离了自己所提的话题。
「你说的,是指什么……」
虽然在我与她为数不多的交集中,仅有一件尤其亮眼的事件发生了,但我还是让出了机会让她夺回主导,从她的角度说出她对那件事的看法。
「对不起,容我再向你道歉。」她的欠身,让耳畔的松丝落回额前,挡住了我头上唯一能照到她脸上的光源,使半边被头发遮蔽的面容显得阴暗。
「可我真的无法忍受当时班上的情况……」低着头的她咽了咽口水︰「他们都在说你是因为调戏女同学,所以才被其他高中生出手制止,受伤只因他们无法控制失空的你。」
「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在抬头瞬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度用力所发出的韾响,不但再一次打断了她的发言,还让对外物淡然的馨羽,皱起了只为自己起皱的眉头︰「这些都只是那些做了坏事的混混们,为了自保而把责任推到你身上所编出的谎言。」
越发激动的她,甚至忘了整理挡在面前的数束细发︰「而雅薇,作为当事人,她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她当时的做法。」
趁着她咬合牙关整理乱发时,我弱弱地插了一句︰「遇到这种事情,有她那样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就是你这样想法﹗」她那定在发丝间的五指,挡住了她凶狠的眼神︰「就是你这种和雅薇一样的想法,才会让同学间的误会越展越开,到最后不论是你,还是那些同学都没有办法好好相处了。」
「无法接受你的人,就是无法接受你,你懂这个理道吗?」我在感觉到她开始跑题后,预先给她打了个底。
「可人际交往不就是这样吗?也不需要全盘接受身边的人。」
「我觉得这样太辛苦了,现在这样的很好了……」脑海冒出这个想法的我,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
「你这是逃避,你知道吗?」她在把头发顺回耳背后,才轻摇头道。
「我是在逃避,但是,如果这样就是逃避的话,你不也和我一样。」不明白她为何要摇头的我,也有样学样地摇了摇头。
头顶上的灰,在我摇头的时候落到了我的脸上。正当我打算用右手把脸上的灰抺掉时,把焦点放在手上的视线,似乎从边缘看到某些正在移动的物体。
「所以,」等我听到她的听音时,已经来不及反应了︰「我不打算逃避下去了。」
太晚了,神色坚定的她已经抓上了我置于面前的右手,下意识地反手推开的我,一个不小心就碰上了她的手臂。
「冷静,冷静。」我不知道是在跟被我推开的她说,还是在告诉这个用右手把她推开的我。
微凉的背脊再次冒出冷汗,似是混合墙灰的感觉,好像把我黏在了不牢固的墙上无法脱身。
「不要在逃下去了,哲。」
我不但不习惯被她这样称呼,还无法接受刚刚自己无意间的触碰。
纵使只是不在三秒的时候,害怕得发抖的右手,早以忘记了刚刚触碰,或是摩擦时的细腻触感。
只见还想抓住我,而向前伸的手快要抓到了我最不想被其他人碰到的右手……
慌乱的我连忙用支在墙上的左手,在把那手推开身,身体慢慢地从墙上滑落。
我已经够烦的了,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
她似乎并未能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想弯下腰把我扶起。
「别碰我﹗」落到地上的我,反而生出了不知从何冒出的威严,配合推手的动作,成功地隔空迫退了从衣领处露出内衣的她。
简单如此的语句,才是对话时应用的字句,那样过长却表达不出什么的句子,只会让我越听越烦。
可我现在已经很烦了,到底,我……
我突然抬起了头,不顾后脑处与墙壁的碰撞,还有她身前无意中露出的不雅,望向了可能,甚至是必然会消失的面容……
为什么会这样子……
数日累积的情况似是在此时此刻引爆,意识到这不像是玩笑的我,在越发孤独的同时,越不能理解自己目前的情绪。
我已经感觉这悲不出泪的表情,是由愤恨,还是自责所建成,我只知道我这一连串异常的反应,又被细心的馨羽所留意到。
留意到,或是根本没留意到的她必然会开口,而我,在陷入绝望后,应该难以抽空回答。
「也许雅薇就是我们之间的芥蒂,不论我如何做,她都会像横空出世般阻断我的计划。」被隔开,却不想后退的她,低头俯视道。
「不,不是这样的。」心思细密的你,怎么会到现在都没能发现,也许只是在等我点破……
「如果真的适合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错以为会流下泪水的我,在低下头后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干涩得无法张开。
「如果不是雅薇……」
「不是她,只是我怕性格不合,过份固执的两人,会因为小事而争吵……」我闭上了长久直视馨羽,而无法睁开的双眼,打断她道。
「不,不会……」错失主动权的她,已经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发话了。
「别想得这么简单,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来与和我吵争的吧,不是吗?」眼前一片漆黑的我,任由黑暗中的虚无,引领我说出内心中担心伤害她的话说︰「但最后呢?」
陷入回忆的我,不禁联想到在那事件发生前,略显端倪但还算和睦的父母。
「别再逃避了。」
我引用她的话。
「就这样吧。」
再淡淡地说出自己一直以来坚定的想法。
自坦诚后就没有睁眼抬头的我,就这样静听自己的心跳,和渐远的脚步与泣声。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这样解释的话,可能就不会有后续了……」
这断断续续如同烟花般,一下一下在远方亦像在耳边炸裂的声音,像是在叹息,也像是劝告,更像是无助的她所表露的心声。
但不论是从那一个角度出发,都在告诉我,我做错了。
烟火始终有限,刺激着神经的语句也将在道出后瞬息消散。
躲在灯下却感觉不到光明,烟火停止后感受着寂静,环腿以额枕膝的我,可能已经错失了被唤醒的时机。
痛斥逃避也是一种逃避,只因自己无法改变对方逃避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