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离开了么,正。”
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泡在生命池的文哲费力的支起身子,语气近乎哀怨。
池里浮着它自己的大便,或者别人的。
总之无所谓了。
这个与我同龄的家伙已经佝偻了,一脸老皮,眼球像是蒙了白布的木头。
唯有胯间那物挺拔如常——
老实说,此前我一直把它当成有力的种人候选,我的对手。
看它呻吟着撑出池子,四肢着地,摸索着向我爬来——
本能的厌恶袭击了我。
“是啊,我要走了。”
不走难道和你们一起?
“呜……呜……”
哭了吗?这家伙。
不清楚。
池里带出来一身的维持液,黏糊糊的。
滴在身下,聚成它爬行的轨迹。
天哪,别靠近我。
“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抽泣着,鼻孔里漏出乱七八糟的液体,声音也堵了起来。
“什么怎么办?”——等死呗,能怎么办?谁叫你这么早进衰退期的?
活该啦。
“正,”趴在地上的文哲,仰起头,脖子后边全是褶子,瞪着白眼,稀疏的头发贴在头皮,用尽全力看向我,“你……你是爱我的吧?”
“哈?”
——这家伙,搞没搞错?
“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学过一个叫做“涕泪横流”的词语,大概就是在形容这副表情了。
真麻烦,哭哭啼啼的,害得其它B26都看了过来。
什么嘛,这蠢货。
那种话都信?
只是给你干过几次而已吧?
以为自己是谁啦!?
爱爱爱的。
要不是你器大,谁跟你这种丑货做啊?
动脑想想吧!
哦,对了——
它不识字,哪来什么脑?
哈。
亏还取了个这么文化的名字,我要笑死啦。
“文哲。”我低头,看那动物。
“正。”朝我声音的方向,努力挤出笑脸。
拉伸的鼻翼下,探出几根显眼的鼻毛。
噢,谢天谢地——我视力可真好!
“就是啊小正,你走了文哲怎么办呀?”五车也过来了,“你们感情那么深。”
“噗。”
搞没搞错?
该不会你们都这么认为吧?
我们感情深?
我们?
感情?
要说实话吗?
要说吗?
说我和文哲做不过想借它刺激前列腺提升精子活性?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嘛!
你们之间不也经常这么干?
怎么到我这里就和感情扯上关系了?
“嫉妒就直说啊,打什么感情牌。”
以为我会有负罪感?
这群牲畜!
无法忍受它们丑陋的嘴脸,我转过身去——
腿被抱住了。
枯瘦的胸骨,节肢动物般的手臂,缠住了我。
带着湿滑腥臭的液体。
“正……”它呢喃着我的名字。
整个B26也只有它会这么叫我了。
是在撒娇?真恶心。
一身的斑。
够了。
真的够了。
这只低劣的牲畜。
这些低劣的牲畜。
连姓都没有。
不敢相信——
昨天为止我居然还理所当然的待在这里!?
和这些丧失繁殖能力的牲畜一起,待在这里!?
这里!?
“唔呕!”
没有征兆。
也来不及反应——
黄绿色的液体,从我口里喷洒而出。
大口大口。
朝外涌。
淋在文哲身上。
从头到脚。
“……”
看着未经允许便擅自从我口中喷出的体液。
我冷静异常。
——因为我并不痛苦。
没有过度的呕吐动作,没有弯腰,没有胸闷,甚至不觉得反胃。
面颊、舌头、咽喉,都很放松。
呕吐物并没有对我的口鼻造成丝毫压迫,没有鼻水,泪管也无需排泪。
身体感受一切如常。
我知道——
这不是呕吐。
不是。
这些东西只不过从我身体里出来而已。
只不过离开我的身体。
压根没有碰到我的器官——所以我才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是的,没有碰到。
为什么?
因为它们压根没有资格触碰我体内高贵的种人器官!!!
这些黄绿色的东西,有液有固。
当然,不会是消化物。
我从未注入类似营养。
这不是食物。
完全不是。
唯一的解释(低头看着自我口中发源的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磅礴瀑布)。
这滩又脏又臭的东西——
就是我了。
根本就是我嘛。
就是我啦。
今天以前的我。
我明白的,这吐出来的是时间。
是即将剥离出我身体的时间。
是我在字母区生活的这冗长的十七年!
全跑出来了。
理所当然。
说过的吧,这不是呕吐。
当然不是。
这是洗礼。
是升华!
选择在这个改变命运的日子里告别旧我。
真是太合适了!
毕竟,我种人小正十七岁,今天——
新生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