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讲起故事。
谈不上生动。
他说西街死人了,就今天下午,圣者大人们降临的时候。
那会儿不是大伙都跑去拜了嘛。
四毛也在里边。
那老东西,往年圣临都挺正常,今年不知怎的,估计是老透了,脑子终于坏了。
突然就发起疯来,当着圣者大人和大家。
我问怎么个疯法?
庄严说就是叫啊喊的,嚷着要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叫张于的。”
“张于?那是谁?”
“是啊,那是谁?根本没人听过。”
但那老不死的就在那喊,口水直喷,还拿手指圣者大人,说什么张于张于,又吵又烦。
圣者大人宽宏,没理他。
种人卫一下就把他制住了,拉他滚出圣者大人的视野。
老家伙被架着,脚拖在地上,我们让出条道,他盯着我们,朝我们哭笑。
“哭笑?”
“一下哭一下笑的,说什么后生仔,连张于都没见过。你知道的,他那口气,活得久就以为自己了不起。”
“其实就一废物。”
“就一废物,”赞同之余,庄严思忖片刻——
“估计是他那世代的人吧,叫张于的。又不是像你这样的名种人,谁记得啊。”
“我就知道他脑子有病。”
不然怎么会给希真灌输那样异常的观念?
“再后来呢?”我问。
“再后来才是最悚的,”庄严语气凛了几分,“他吵着吵着(刻意停顿),忽然就死了。”
“哈?忽然……就死了?”
“是啊,就是忽然。”
“不是昏倒?”
“不是,绝对不是,我也说不好,小正,你是不在,你要在那,看一眼也知道他死了,就那么死了,好简单。”
“……这样啊。”
死是死了。
“两个种人卫还是架着他,走得太颠,居然把眼珠子给颠了出来。”
“啊?”眼珠?
“他眼珠子不是很突嘛,就这么掉出来了,连着脑袋里的线,悬在半空,荡啊晃啊。”
“哇。”这么刺激。
真想看看那老家伙的死样。
活该是这般下场。
要他早点死,希真也不会讲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听过一个说法叫天道好轮回么?”
“没有。”
“那算了。”
庄严故事讲完,我便让他放我下来。
可能是故事给我的力量,或者别的什么。
我觉得我能走了。
最难受的那阵褪干净了。
谢绝了庄严与我同行的“好意”。
踏上回房的路。
……
种人区有很多墙,墙之间是许多路。
看着复杂。
可实际上,能去到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我极其少见的,对与种人有关的事情感到失望。
尽管只是往回走。
至少今天,我要选条不同的路。
……
区里的光早黯了,沿着墙边的阴影,数着自己的脚步,回到那早已熟悉的地方。
开了门。
没朝角落看。
那里也没人朝我看。
“这里是我的房子。”
好早以前就想说了。
好早以前就想这么说了。
这里是我的房子。
名副其实的。
我的房子。
只要得到我的邀请,任何人都能出入这里,不必顾忌阴沉怪异的大红皮。
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很多事情都会获得方便。
挺好的。
意识到的瞬间,却发现自己正咬着下唇,任唇上的肉在齿间来回。
我打赌自己不会喜欢此刻的表情。
所以放下照镜子的打算。
房里很香。
少了突兀的红。
比往常凉快许多。
环顾四周。
随即像打消自己尴尬般笑出声来。
环什么环啦。
弄得我很在乎一样。
结局肯定如我所料。
他什么也不会留下的。
所以不找啦。
不找啦。
腰这么疼,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