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邵自别了默筱之日算起,已经有一月有余,而今在古朴民宿之中,坐着竹席,品茶问道。
窗边是一抹初阳微微倾下的衣袖,衣袖触碰着的是如龙般的人杰。
白邵将经文阅览完毕,放在窗台上,眼眸看向窗外的景色,说道“仙人凌空,百鬼夜行,世间诡谲,如梦如幻。”
“自古到今,英雄过客转头空。”他皱眉但随之一笑,眉眼中开展下来,“青史流芳,笔墨风韵存长。”
白邵拿着桃木剑舞了起来,剑花纷乱,气度不凡。
白邵收剑别身,遂自问道“试问天下万物,几人成仙?”
“昔年秦皇逐仙,遣徐福往海外仙山,然徐福不归,秦皇终亡,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乎?”
他摇了摇头,坐在竹席上,轻抿了一口茶,吐出一口清香,如此在道。
“历史上能借鉴的颇多,然而历来野史,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奸淫凶恶,不可胜数。”
白邵又叹息摇头,两眼怅惘。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知谁真谁假。”
白邵踱步连连,却又一瞬抬眸,露出那明光异彩。
“笔墨春秋,其繁乱嘈杂,不可胜数,对错几何,又不知不求,凡人只见了几眼,就认定他是对的,可事实上都是前人的修饰罢了,天下历史,几分真,几分假?或是真假参半。”
“但若无史官记笔,天下历史几分能留?我思量一番,随他真假去吧,信者真,不信者假,任他真假,任他行之。”
“现世之人,比古观今,贫困者,常贫困也,为一饭而思之,富贵者,常不足也,以贪婪不满为任,可纵然一时得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聊古谈今,皆未变也。”
“当然也有伟人得力,自律如神,知百姓中苦,不求长生之道,顺天道,应自然,我甚佩服。”
“世上有仙否,我不知,但是成仙却又记载那就够了。”
白邵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神中涌出自信的光。
作别民宿的主人,向南行走,不远处就有一座山,山高木青,草色迷离,泥土芳香。
踩起来稍显的泥泞,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黏在鞋子上,一时半会,也清理不掉,只好用随手捡的树枝,去蹭掉泥土,然后继续前进。
白邵懒洋洋的行走,眸子环视四方,不留四角,看起来不谨慎,可谨慎的过头。
一个多月,掩藏行走,变化相貌,伪造身份,不走大道,只走林间小路,泥路,山路,走的时候脚步很轻,走的时候会处理自己的脚印。
没错,这一切要从聂小倩开始。
一个月前。
聂小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说道“据我沉睡,日子方几日了?”
白邵笑了笑,懒洋洋的说道:“算起来有半个多月了吧!”
聂小倩贼贼一笑,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沉睡?”
白邵诧异道:“为何?”
聂小倩摆了摆手,说道“不知怎的,突然挨了一闷棍,被打晕了,在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什么玉啊!什么孕育呀!什么阴气之类的,但是这一觉睡的可真舒服。”
白邵听完她的描述,心里已经知晓了七八,看了看那经文书籍,自顾自的说道,“那老道倒是有些本事。”
聂小倩疑问,询问道“什么?什么老道?”
白邵自是搪塞的笑了笑,说道“偶尔碰到的一个道人,聊起来很有趣。”
聂小倩翻了个白眼,却发觉白邵在瞅着她看,便不好气的说道“你什么眼神?”
白邵笑笑,没有回复,只是心里嘀咕着,原来鬼也能翻白眼嘛?记下来,记下来,以后有人说道,也有个谈资。
聂小倩见白邵不说话,也就不理他,转身飘忽忽,化作一阵雾气,穿墙而去,遂自己玩去了。
白邵望向窗外的天空,叹道“此刻他的记忆应该也已经恢复了吧!”
白邵想到这,又拿起了书,读了起来,而这一读,却读出来一个仙境。
思想放飞,意念幽转,至上那九层天阙,望仙雾催云雨,听仙鹤鸣九天。
忽见一僧一道,且行且语,嘴里叨咕着“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
……
“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绛珠草。”
“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
“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历来风月故事”
思绪回来,白邵倒是一笑,说道“曹公的红楼梦倒是一绝。”
“历来几个风流人物,不过传其大概以及诗词篇章而已,偷香窃玉、暗约私奔,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写出,而这红楼梦,倒是假借一梦,诉说几分惆怅。”
白邵将红楼梦放下,抬眸看着凭空出现的聂小倩说道“你给我惹什么麻烦了,怎么这个表情?”
聂小倩转了一圈眼睛,回复道“没什么,就是揍了城北的女鬼一顿,报的是你的名字。”
白邵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道“可以可以,我真名倒是有很多人呢,知道,也不怪你,毕竟我的真名总被他们当成假名。”
聂小倩嬉笑道“那么说你不怪我咯?”
白邵依旧笑道“怪你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下次你别报我的名字就好了。”
聂小倩嘿嘿一笑,说道“那好,既如此我就报,嗯,现在我还不认的谁,等下回的。”
白邵推了一下没有度数的眼镜,套上新穿的西服,说道“我们走吧。”
聂小倩打了个哈欠,道“去哪?”
白邵笑道“自然是不能留在原地了,多危险啊!”
聂小倩挠挠脸,说道“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呐。”
白邵说道“谁犯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次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一个人犯两次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不可救药了。”
白邵推开门,收了聂小倩,打量着每一个监控,嘀咕道,“良驹夜跑千里,雪路依旧前行。”
忽的阴风催动,白邵瞳孔紧缩,翻身跃起,只从二楼跳下,借着翻滚谢力,但是到地的那一刻,只觉得冷风吹动,一个女鬼森然的注视着白邵。
“交出来,将她交出来。”
白邵白了个眼,也不惧怕她,只是只身越过去,又向门外跑去了。
女鬼震怒,随即一掌下去,白邵躲闪不急,应掌而去,以真气护体。
阴气似乎要侵入身体,刺骨的寒,白邵辙身而去,不理女鬼,那女鬼却紧追不舍,白邵不做他语。
白邵爬上铁门,登上二楼,从楼房顶上跑酷,空翻,跨墙,动作行云流水。
望了一眼身后道:“无论谁惹人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的,我虽不怕惹人,但最怕麻烦。”
女鬼的速度极快,白邵见躲不了,便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说来也怪,一路上竟然没看见半个人影。
过了半晌,白邵叹了口气,道:“打架并不是愉快的事,但有些人却实在该揍,我非揍人不可!”
女鬼森然笑道“你怎么不跑了,是怕了嘛?”
白邵人狠话不多,身子忽掠而起,向着女鬼扑杀,桃木剑在手中带着一股煞气,如同噬人的巨兽,杀心不绝。
女鬼一眼便已瞥见,白邵腾空而起,似乎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胆识,侧身躲过刺来的剑,一掌前去,欲杀白邵,显然女鬼动了杀心。
白邵将剑横陈,以剑挡掌,女鬼不敢被剑碰到,急忙收回了手掌,慌张的逃了。
白邵正欲乘胜追击,但转念一想,却又放弃了此等念头,谨慎依旧是行为的第一准则,便在夜色中飞檐走壁,一路前行。
回来现在。
白邵正看着前方的山,目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却还是微笑着道:“山高路远,修行之路,尤为艰难。”
白邵在山顶盘坐着,深呼吸着,体内真气也有有韵律的流走着,映衬着一呼一吸,闭目养神。
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但他全身的每一处,都已有效地运用,雪地上、枯枝间,甚至空气里,天地中感受着每一丝气息,不急不躁,人和天地在这一瞬仿佛融为一体,他蓦然睁眼,眼中仿佛雷霆闪烁。
“天人合一,而明雷法。”
“雷法即存,我也不必在躲躲藏藏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放松的笑意,和一股仙风道骨的随意。
雷光消隐,如同常人,可他知道,此刻他终于能在这个不同寻常的世界里彻底有了一战之力。
而现在白邵甚至有些期待那个追了他一个月的女鬼了,说起来,女鬼到地是怎么追踪到他的,白邵心里已经有了估计,但是他不甚在意。
他如今心境不一样了,把那万里之遥,只当庭闱之路,所谓点头径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余程。
白邵虽然等待,但是还是不愿浪费时间,打坐修行,真气积累,不知几时,迷糊中耳中传来如此声音: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