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罗尔村。
一大早,依尘便从村民们的议论中得知村里来了几个幻师的消息。
嘴里咬着从家里带出的馒头,依尘地走在小路上,对于这件事倒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听说村里来了幻师,村民们原本打算去好好看看,但好像是因为装束有点奇怪,又加上对幻师的敬畏,反而要刻意远离那几个幻师借住的地方。
虽然村子没什么突出的地方,穷乡僻野。但是因为是比较靠近边境的村子,偶尔会有人来借宿。这几个人是在昨天依尘回来之后的深夜才进的村子,所以这个消息依尘到早上才知道。
商人,佣兵什么的倒是来过,唯独没有过幻师。照依尘来看,村子到舒克城这段路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算得上远,但如果是幻师,为了能有个好点的落脚处就算是多花点幻力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方投宿。
咽下最后一口,依尘稍微加快了脚步。不过他还不知道它们具体投宿在哪一家,轻易地动用幻力来搜索很容易把自己也给暴露了,所以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先去村长家问问。如果那些幻师在这个时候离开村子,那依尘也没必要在意太多。
“村长爷爷,我是依尘!”
敲响村长家的木门,依尘很快便得到了回应。大门拉开,村长麦迪老态尽显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白须白发,身上依旧是那件旧皮衣。在看到门前站着的依尘后,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将他请进了屋子。
虽然是一村之长,但屋里却比其他人的好不到哪去,唯一的亮点就是那个靠着墙摆放着寥寥的几本书的书架。
“依尘,听说你昨天去城里的幻师学院测试了,结果怎么样?”麦迪合上门,步履蹒跚地走到了书架前,依尘则随后跟了上去。
“幻力倒是觉醒了,不过人家学院看不上,又让我回来了。”依尘笑了笑道,真实的情况是怎样他可不敢在外人面前说。
“哦……那还真是遗憾呢。”
大概是希望村子里能出一个幻师吧,听到依尘没能被选上麦迪长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伸向书架,取出了一本装订得很好的书。
“你昨天提起去幻天学院报名的事,我才想起来,当年有个商人在我这借宿过一晚,离开时忘了带上这本书,既然你已经觉醒了幻力,可以拿去看看。”
没等依尘开口向他问起村子里那几个幻师的事,麦迪便将那本书交到了他手里。
“这是关于幻兽召唤的书,那时候你还偷偷地拿来看过,不过被我发现又收了回来。”
接过书,依尘心里不禁因为麦迪的话产生了疑惑。
(那时候?应该是我来现世之前吧……依尘偷看过这本书,难怪他能把我召唤过来。)
稍微和之前的事情联系了一下,依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向手里的书,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对于幻兽召唤,依尘倒是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咒术可以通过“唤灵”召唤,幻兽大概也是如此。召唤幻兽的方式是“唤兽”,与“唤灵”一样在幻力觉醒之时就会自动在脑海里产生,不过依尘倒没有试过。
书上记载了一些格雷亚迪斯幻师文明的历史,在上个世纪之前大陆还是人与幻兽相互隔离生存的状态。但就是在上个世纪末,空间塌陷,幻兽所生活的大陆板块被带进了虚空之中。
异变发生前人和幻兽之间似乎是因为某种与生俱来的契约的关系,只要人触碰到幻兽的身体,那只幻兽便会无条件地与人订立契约,成为仆从。原本对于强大的幻兽敬而远之的人类在有过这样的经历之后,开始贪婪地向幻兽生活的板块掠夺。空间塌陷的原因,更多人认为是幻兽的自保措施。之后原本的大陆便分成了两个世界,现世和幻界。
然而幻兽并没有料到,那个契约的力量可以强大到无视空间的阻隔将它们从幻界召唤回现世。只是条件从普通人变成觉醒了幻力的幻师。
之后的内容就是对幻兽的简单介绍,诸如与幻师相对应的十二阶划分标准,和光、暗、水、炎、风、地六个属性的分类,外加一些常见幻兽的图鉴介绍。
虽然得知了很多闻所未闻的知识,但依尘还是被书里那种模糊不清的解释搞的云里雾里。现世的一切,几乎是在一个世纪之前被完全扭转,那个神秘的契约是什么,一个世纪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原本对这些不管不问的依尘如今因为这本书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怎么样?能看得明白吗?”
麦迪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看到依尘一边思忖着一边将书合上,旋即问道。
“不是很懂啊。”依尘尴尬地笑了笑,伸出小手抓着头发。
对此,麦迪倒是不以为意地抚了抚白须。“书这种东西,看多几遍就懂了。”
“嗯。哦,对了,村长爷爷,听说昨天晚上……”
刚要问起那四个幻师的事,依尘却突兀地停下,脸色则是在下一刻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刚刚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如浪潮般从空气中突然奔涌而过,视线同时在这瞬间陷入诡异的紫红色。
一瞬间的窒息,让依尘下意识地催动起幻力。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轰然笼罩全身,依尘完全没有料想到在这个僻静的小山村里,有一天能感受到如此强悍而令人心生恐惧的气息。
“依……依尘……”
“村长爷爷!”痛苦的呻吟声落到耳边,依尘旋即从惊恐中回过神,原本只是腰背有些佝偻的麦迪,在整个屋子的光景完全变成紫红色后便突然间跪倒在地上,嘴角发出一阵阵沉痛的哀鸣。
“村长爷爷,你怎么了?!”见状,依尘慌忙间扔下手里的书,蹲下身子抓住了麦迪的胳膊。
一抹暗紫色从麦迪的右胸顺着身体迅速蔓延,在依尘抓住他的手臂之时,入手的触感已经是如钢铁般的坚硬,转眼间麦迪整个人的外表就已经完全变成暗紫色,十几条紫色的纹路在暗紫之中如流体般移动,依尘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被他握住的手臂就在一瞬间一甩而出。
就像是被人用手臂粗的铁棍用力扫到胸前一般,依尘只觉得胸口遭受到强烈的撞击,整个人就已经倒飞而出,在巨响中撞穿了两间房屋才难看地摔在地上。
木屑,碎砖夹带着落在身旁,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去!开、开玩笑的吧。)
捂着像被火烧过般剧痛的胸口,依尘勉强地爬了起来。
此刻完全印入眼帘的景象,更是让他感觉到恐怖。不管原本是什么色调,现在的天空,地面,房屋,花草,只有诡异的紫红色。前一秒还是阳光明媚的早晨,下一刻,就仿佛置身于炼狱!
龙翼弹出,两抹白光瞬间显现,伴随着气流的鼓动,依尘转眼便已经振翅冲上了半空。
察觉到天空中翅膀拍动的声响,无数的目光从地面朝依尘投了过来。依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被人仰视,竟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所有的村民,此时都已经和麦迪一样,全身涌动着暗紫色的流体,身躯变得扭曲,诡异,不成人形。有的人更是连脑袋也没有了原本的轮廓,凹凸不平,空洞的眼眶中泛着紫色的光。
依尘,现在就是被这样的“眼睛”注视,被一群诡异的“东西”仰望着,印象中平静的小山村,几乎是瞬间变成了多待一秒都是一种折磨的地狱。
(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魂未定地环视四周,约莫百米之外的地面上,一轮暗紫色的灵阵剧烈地闪动着。在灵阵的四个阵眼之上,分别站着四个将身形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中的人,原本四人借宿的房屋,已经在灵阵结成的瞬间轰然崩塌,一大片紫红色的辉光自其中喷薄而出,方圆几百米顷刻间陷入诡异的紫红。
然而依尘能感觉到的,这个灵阵不单单是在迅速掠夺四人体内的幻力,更多的,是几乎整个村子的生机。
(混蛋!)
牙齿紧咬,白玉雕琢般的双翼猛然振动,依尘的身影瞬间裹挟着气浪如离弦之箭般电射而出,苍白的光辉立时显现在右手之上。
“嗡……”
下一刻,刺耳的响动突然袭卷而来,灵阵闪动地频率明显加快,伴随而出的一道震荡令依尘的攻势蓦然变得缓慢下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当灵阵中的能量吸食到充盈之时,凌乱尖锐的叫声突然响起,仿佛灵阵之下囚困着无数的妖兽。然而就是在下一瞬,灵阵的中央凝聚出一团漆黑的光影,并转眼间迅速放大,直至将整个灵阵连带着四人一并吞没。
于时,黑影涌动,刺耳的叫声达到顶点,几只通体暗紫,流动着紫色纹路的鸟类幻兽从其中冲出,紧接着,越来越多扭曲的幻兽从其中奔涌而出,从最先的稀稀落落,到转变成潮水之势,只是短短三秒的时间。几只扭曲到不成样子的鸟形幻兽摔在地上,被随后的兽潮践踏而过,变成一滩滩恶心的黑色浆液。所有的幻兽在冲出灵阵之后,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一般,一致地朝同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舒克城?!)
依尘看向更远处那座拥有着标志性的钟塔的城市,无数的幻兽给他带来的震撼,已经让他的额头布满涔涔冷汗。
“吱!”
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叫声,依尘只觉得脚踝被一只钢铁般的手死死抓住,身形便因为瞬间增加的重力猛地往下一沉。
下一刻,地面上几乎所有变异的村民都动了起来,让人难以置信的弹跳力,毫不费力地逼近悬浮在半空的依尘。
下意识间,脚踝突然爆发出夺目的白光,将抓住他的怪物震脱,身形则是在龙翼的带动下迅速爬升。扑空的村民以各种诡异的姿势落回地面,之后继续仰起头,将空洞异常的目光投向他。
依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茫然地看着已经不再熟悉的村子,对于即将蔓延至舒克城的兽潮,他连多靠近一米的胆量都没有。
没有谁在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时还能镇定,即使所有幻兽中最强的也没有超过三阶,但就是那样扭曲的怪异和蚁群般庞大的数量,让人不得不心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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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幻天学院,院长办公室。
“这是你要的档案……”将一本档案簿放到洁净的红木案桌上,明黄色调的办公室里响起学院长洪亮的声音:“怎么会对……一个小山村感兴趣?”
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却要苍老很多的古德,约德里充满好奇地扬了扬嘴角。虽然他身为幻天学院的学院长,但对于这个有些交情但平日里很少与学员以外的人接触的导师却了解得不多。
“……”拿起桌上的档案,古德没有回答,只是用干枯的手指粗略地翻了翻,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个男孩的信息上。
仔细地浏览过一遍后,透着些许暗灰色的眉头随即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白夜教会的人来找过你了?”
“……嗯,一个紫番队的四阶强攻系,我已经把他处理掉了。”将档案簿放回桌面,他难得叹了口气:“……舒克城,终于也不能待了。”
“今天就出城吧,城外……”
没等约德里把话说完,一阵响亮急促的钟声便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房中,周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下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离开座位,冲出了办公室。与他们一样慌忙跑出来站在走廊上向钟塔方向眺望的,还有整个办公楼的其他导师。
“舒克城的防御结界将在三分钟后张开,请还在中心广场的民众们迅速离开……”
急促的钟响过后,洪亮的男声自钟塔传出,回荡在舒克城的每个角落。
“学院长,白夜教会传来消息,罗尔村方位感受到极夜兽潮的反应源,兽潮正向舒克城而来。”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一个传灵室的接收员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小跑到约德里的身前报告到。
罗尔村?!
闻言,众人只是一阵惊愕,只有古德像是受到了刺激般。没等学院长发话,他周遭的幻力便已然全部调动,下一刻,直接化作一道灰色的疾影闪出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