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姿态高贵的少女冷不丁地就爆出了一句脏话，把菲利普又是搞得愣了一下，甚至没来得及生气，反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此人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但是从后面话语中倒是还可以看见一些逻辑……话说，直接强杀是目的的话，又何必跟这人讲理？
“狡辩。”
冷哼一声，老人便再一次积攒起魔力，无声吟唱下许多藤蔓彼此纠缠起来，逐渐变为一颗扭曲的苍天大树，又显出人一般面孔一脸狰狞地朝海柔尔袭来。
而海柔尔则眯起了眼。
“在诸王阶梯之前，尔还敢用强吗？”
“正是在诸王公义之前，老夫才应当替天行道，把你当场伏法!”
“原来如此。”
魔法师少女点点头，巍然不动，而她身后，此刻却一闪出现了一道身影。
“咔嚓!”
又是一道巨大的断面，然而，这次的断面却令菲利普大惊失色，他迅速反应，让那巨大树木以另外一条枝干切割掉了之前攻过去的枝条，不为其他，只因那袭来枝干已经燃起了阵阵火焰。
火焰魔法？他可不记得海柔尔一家擅长这个……虽然这个世界魔法师们对于常见属性的基础魔法往往都有掌握，但，这个层次的魔法……
不待老人思考，一道银光便闪过，随即带着巨大威慑力迫近，菲利普猝不及防之下只能使巨大树木合拢一起，以粗大枝干作为掩护……然而，正如之前所出现过的，身为木系魔法师的他被火焰所克制，因此防御几乎是瞬间溃散，菲利普只得且战且退，并操作着周围人偶也一齐如消耗品般前仆后继地承受着对方进攻。
如此，在退出几百米后，他才堪堪抵挡下了对方这一次攻击。
……空中全是木材燃烧的焦臭黑烟。
“这是……玩偶？”
待硝烟散去，老人的瞳孔也一瞬间紧缩，以难以置信的语气呢喃着。
原因无他，在那一系列枯败枝干之中，被抵御而下的，不是其他，正是一具巨大的兔子玩偶，与魔法师少女身边之前出现的那名兔子玩偶似乎有所相似，但体型上明显要大上一些，拿着一把银色的、难以辨认材料的剑。
此前从未看见过这个玩偶……难道这是鲁西沙一族留下的底牌？至少，这名玩偶的力量已经可以和身为传奇魔法师的菲利普在空中打个有来有回，这可是连之前本杰明人偶都无法做到的。
虽然菲利普明白自己并非是最为善于战斗的那一类魔法师，甚至于如今的悬空地形对于他来说也是个巨大劣势，但这种程度，绝非一句环境劣势所能导致。
“对哦，人偶，不过不能算完全是我的作品呢。”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作为高级魔法师的棕白长卷发少女悠然在后方发出话语，轻轻勾动着手指，扫视四周，似乎在挑衅一般。
而在她身后，又或快或慢地走出了几名玩偶，戴着魔法师尖帽的猫头鹰玩偶、拿着白色法杖的绵羊人偶、以及、最后一名，不知道为何似乎正捂住自己脸的白鼬玩偶。
“而且，还不止一件呢……阁下似乎想要速战速决，不过，以阁下如此羸弱的力量，当真能做到吗？”
在那之间，被簇拥着的海柔尔抱着双臂，露出一丝倨傲的微笑，那拿着剑的兔子玩偶也缓缓返了回去，守候在其身旁。
“……”
虽然菲利普不相信这些玩偶都有与之前兔子人偶同等的力量，但万一如此，那自己的强攻便是找死行为了，于是老人看向周围似乎早已有些动摇的魔法师们，
军心已散，强攻难度越发巨大，如今已不是最好选择，就连茉莉似乎也露出了一副惊恐神情。
菲利普暗下唾弃着此人德行，表面却是冷笑着开口:
“看来你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帮助啊、如此的资助，你是付出了多大代价呢？”
“这是诸王接收到我的技术后制作出的人偶哦，您不觉得相当精良吗？”
“……呃、咳，自然，这些造物可比你之前那小女孩的玩具强了不少，但是，得到了帮助却反而背叛诸王的尔、岂非更加可恨？”
“哎呀。”
听到这句的的海柔尔只是轻轻吐出这么一声语气词，随即便点起了自己下巴，似乎一边思考一边淡然喃喃着:
“说来说去，您的一切根据还是那个家伙一句完全没有根据和可信度的一句罪证嘛，不觉得很奇怪吗？之前您还没跟我闹出不合的时候，不见这人举报，结果一传出消息她就跟嗅到腐肉的苍蝇一样飞过来了呢，难道，不是因为急于讨好您给自己谋取不义，而扯了个弥天大谎吗？”
“……怎么会、不可能!大人，请您相信我……我在之前，不过是因为此人地位也很高……所以害怕举报会被报复!再说，无论如何，此事绝对不是我编造出来的!”
“你这恶毒女子，居然去威胁证人吗？奴隶，你不必怕，有老夫在这，不会让你被她威胁。”
倒是把茉莉护在了身后，菲利普一边露出一副道貌岸然模样一遍在脑中飞速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强攻已然是不可能，那便只能暂时回去，然后顺着这名奴隶都证言先强行把海柔尔的罪名定死，封锁矿洞、若有其他线索就找线索、若没有便尽可能屈打成招……
然而他的思绪又再一次被很快打断了。
“我这明明是合理质疑嘛，阁下既然跑到阶梯前方来抓我，连阶梯的颜面都不顾，没有十足把握可不行，这样，我便给阁下一个公平审判的机会。”
棕白长卷发的少女打了个响指，随即，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让菲利普熟悉万分的物品。
是一面镜子。
海柔尔拿出一块布 颇为悠闲地擦拭着那面镜子，哈出一口气后头也不抬地说:
“之前那位异乡邦客来的时候，我便对他这一项有趣技术颇有好感了，如今看来，承包了这东西果然是一件正确又便利的选择呢，您说呢？菲利普大人？”
“你、之前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果然也是和你一伙的!”
“您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又不可能提前预测您会如此粗暴地在我开办宴会时闯入家中，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安插一名陌生魔法师、您还真是高看我啊。”
明明是否认的话语却充满了挑拨的讽刺，但，即便能感到这种语调，在完全没有压制实力、也无法得知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是否已经被监控的菲利普也只能默不作声，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刚才并没有暴露出任何无理取闹的本质。
至少，现在他的形象还是公正的审判者。
但被审判的罪犯此刻却反而优哉游哉地笑着，缓缓抬起头，以一种让人感到不舒服的眼神盯着老人，平淡开口:
“若是阁下当真如此希望公正审判，首先需要确定的不是其他，便是这名证人话语中的真实性。”
“都说了，她所称的洞穴的确……”
“那并非她话语的重点吧？”
干脆利落地打断老人话语，海柔尔缓缓迈出一步，棕色的眼似乎比起之前都更加制热明亮。
菲利普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以前，棕白长卷发的魔法师少女也会露出一副装模作样的傲慢神情、估计装成矜持的大小姐，似乎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刺猬般的尖刺，一戳就会把他人刺得伤痕累累，但对于他这般阅历者，这种伪装简直薄弱得令人发笑，就像在血淋淋的伤痕上裹上绷带假装完好，实际上却总会渗出显然的血痕。
但如今这人神情却变了 让菲利普打心里感到不安地变了，不再是假装轻蔑……而是货真价实地将内在打心里的桀骜、傲慢、轻蔑暴露了出来，却又非是轻浮的虚荣，而是宛如巨龙见到蝼蚁时的颔首。
这一切的变化若都是这此人出阶梯后出现的话……难道诸王，当真给了她什么……
艾维尔塔的国民不畏惧神明，但对阶梯却充满了敬畏。
“重点是，她说这一切和我有关才对，没办法证明她说这一切有关系，一切就是在胡扯，而可以，自然便是我有大问题。”
海柔尔耸肩，然后，忽然自己轻轻一跃，便来到了菲利普面前，轻轻朝恐惧战栗着的茉莉伸出手，笑语:
“而证明这一切的方法，对于魔法师来说不也很简单？只要，让她以这句话的真假进行言灵……”
“这……”
菲利普一愣，随即感觉大事不好。
确实，言灵魔法乃是辨别谎言的一种最为直接的法门，然而，对方能如此毫无顾忌地提出，一定是有恃无恐才是。
就在他正在飞快运转大脑来想办法推脱时，一旁的茉莉却突然放松下来开口了:
“这种事……当然没问题!我愿意接受言灵的魔法!若有谎言、一切代价由我承担……”
“你、你……”
“怎么？这位证人似乎格外自信，菲利普大人，怎么反而犹豫起来了？”
“……罢了，没什么。”
恶狠狠瞪了茉莉一眼，不过，她如此信心满满的样子却是让老人有了一丝希冀，即便是大脑痴愚的奴隶也应当明白言灵魔法的效果，若非她话语一定是真，便应当是有什么法门躲过这代价，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菲利普还是看向海柔尔。
“言灵的法术由我来使用……”
“自然可以，不过，与之相对，誓言的内容由我指定。”
海柔尔轻轻抚摸着自己下巴，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就未散去过。
她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歪起头，盯着越发坚定的茉莉开口:
“我要她说，她所说的一切确实跟我、海柔尔·鲁西沙有关系，不然，她的灵魂便会立刻从这丑陋躯壳中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