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如何走出这世界,左右也是无事,诺曼便打算坐下好,好好看看这古老景象出现意义到底为何,既然如此,酒馆便成为了一处绝佳歇脚地,他跑到酒馆的吧台前面,还没等少年开口,那边,衣着稍微有些凌乱,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晕乎的前台精灵小哥便露出一个醉醺醺的微笑,极为热情地拍了拍他。
“生面孔诶,你是诗人,还是来寻宝的人?”
“嗯……姑且,来探险的?”
“哎呀,那就落了下乘了!”
有些夸张地吐出一句,醉鬼精灵这一惊一乍地搞得少年有点不知所措,却见那金发碧眼的人晃晃悠悠把身子往下一埋,然后就捧出一大碗琥珀色的蜜酒,一股脑地塞到诺曼手中,接着又是大力地拍了拍,大声开口:
“你要是个诗人,我就请你喝两碗,但是你是探险的……你们人类里面探险的,总是没意思!老是走路也不看景色……嗝儿、还老是……呜、和咱们的人起冲突,我不喜欢探险的!扣你一杯!”
“……谢谢。”
“诶……你,讲礼貌,好!夸夸你……可以,请你喝两碗了?”
倒是不用。
看到人醉得晕乎成这样总是让人有点忧心的,诺曼搀扶住摇摇晃晃的精灵,结果对方似乎是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笑嘻嘻牵住了少年的手,接着就跳起了颇为精湛的舞来……到中间诺曼才终于一脸懵逼地把手抢了回来,还半天没能回神,只是以陷入沉思的神情依然注视着那自顾自翩翩起舞的精灵。
虽然现在的精灵也是能歌善舞出了名的种族……然而,过去的精灵竟然能如此不着调……让少年完全明白老猎人为什么能是那种性格了呢。
“你好啊。”
在诺曼终于从毫无征兆的歌舞中抽身开来的时候,一直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而为两人鼓掌打气的海亚默终于站了出来,以雀跃的声调自我介绍着:
“您是里尔先生吗?我是一名流浪诗人,名叫浦克·海亚默!我从其他森林之子口中得知,在这酒馆中,有一名习得了笛鸣奥义的贤者……您舞蹈时舞步可真敏捷、气度也不凡,似龙神赐福的舞者,可从那舞步之外,您是否能以无形的音符,铺成更为玄妙的篇章?”
“哦哦。”
听到这些像是歌谣的话,本来醉醺醺的精灵,便突然强打起了精神,揉了揉眼睛,接着高傲地把身体板正了起来,精灵一族惯有的俊美容貌现在便与那不修边幅融合,变为一种慵懒的潇洒。
那精灵撩撩头发,摆出一副不讨人嫌的神气样子,以优雅神情开口:
“尘埃之子,我正是你寻访的笛声之乐手,方我吹奏之际,森林为其摇曳,我岂能不亦为其而舞蹈?因此,你、嗝儿,有何诉求?”
古代精灵这边的画风还真是,奇妙……
诺曼不去管这两人的对话,自顾自地端着这一大碗蜜酒,小口小口喝了起来,这蜜酒其实甚至算是较淡的,也许是那精灵看他年轻较轻,便选了些素淡的酒吧,味道之中的蜜糖味和橘味远甚于酒精,虽然微微冰冻过,却不至于在喉间留下钝痛的冰冷,他把这饮料般东西很快便饮进嘴……
“……”
异常。
怪异的异常,以触觉的方式,散播着。
在饮酒的一瞬间,所有在酒馆中,本来栩栩如生的人或精灵,忽然不约而同地变换了脸色,以一种近乎面无表情、机械质的神情,齐齐调转了视线,死死盯住了举起碗的少年。
察觉到这一切的诺曼立刻停住了手,舌还浸泡在琥珀色的酒水中……然而,就在他将目光落在那微微荡漾的琥珀碗面之际,他才发现那本来液态而并无新意的琼浆,以一种极为不规律的方式进行着所谓荡漾,不,不对。
“!”
那并不是琥珀色的液体,而是,无数,宛如蜜蜂一般躁动着的光点,近乎永无止境而盲目地不断颤动着、彼此碰撞、波动,但由于其数量实在太多、太浓稠,于是,粒子便变为了波,成为了水一般的存在。
但那绝非是一般自然质的粒子……若是真正的光粒,也许也可以由某种发光都微型物质而组成类似存在,也许也会以被异世称为布朗运动的形式进行无休止的无规律运动,却不可能如此……近乎有生息地不断躁动着。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怪异的嗡鸣。
同时,那些面无表情的人身上凝实的组织也开始松散,一个个全都变为了那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不可名状的怪异光粒子,甚至于连诺曼自己身边也不断游离黏附着许多那怪异的光粒,忽然,他浮现出一个令人悚然的想法:也许他眼前所见一切并非是大脑产生的幻觉,他依然在现世,只是,这无穷的光粒,真的一一在现实中复现了那远古时代的光景。
那么,若是饮下这酒,让那光粒进入他的躯壳的话,会发生什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诺曼竭尽全力,要再一次点燃火焰之际,一道疑惑的声音却突然浮现,少年猛然转头过去,便看见了同样迷惑不解地看着四周面无表情者的诗人。
明明也是远古时代的存在,明明也应该如其他人一般不稳定摇曳着,然而,诗人却并未如他一齐出现的一切般,在诺曼做出动作时暴露出怪异神情,身边也并未渗出光粒,当然,也不能排除并未溃散的可能,他似乎能明显感觉出周边一切的异样,于是焦急地与少年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伸手一把把那酒打落。
咔嚓!
“……客人,你把酒打倒了啊。”
盛放琥珀色琼浆的碗跌落在地,变为数倒深棕色的碎片,在那一瞬间,本来面无表情的酒保忽然变为了正常神情,似乎有些心疼又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接着便俯下身去收拾那残骸了。
“真是的、小小孩子,酒量不行挺正常的,就不要勉强喝嘛,得啦,我也不要你配,一边儿休息去吧。”
“……得罪了。”
礼节性地把那酒保应付过去,诺曼转过头,与海亚默对视一眼后,轻轻用手指了指门,接着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本来似乎与那酒保相谈甚欢的海亚默,也赶紧抓住银笛,陪笑着说自己有些其他事不在这边逗留,接着也跟着一起,溜之大吉。
一出门,诺曼便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开始挪位,而后面,速度和体力都似乎相当不行的诗人则一路紧跟着,等到两人真的走到没人地方的时候,剑士依然精神抖擞,而诗人则大有当场归西之相。
不过终究不会真的归西,于是,诺曼便揪着这人开始盘理现在状况了:
“刚才那些,你看见了吧?”
“呃……你是说刚才那些人突然都看着你然后身边上都冒出来些奇怪的东西的情况?”
“好,你说得很没错。”
看样子海亚默所见状况似乎与少年所见并未出现出入……那就更怪了,莫非这诗人刚才一直吹奏的副作用就是变年轻不成?就算他变年轻,笛子也不该反褪去了岁月痕迹?
按照伊泽德拉的评价,诗人应当是一名真正的善者才是,因此,除非他当真在这许多时光中被当真折磨疯了、且疯成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精神状况了,不然,诺曼实在很难以认定诗人是故意要把所有人拉下水之类的。
斟酌一番后,他还是决定做将现在的状况全部告知诗人: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情况可能跟你有关,你会相信吗?”
“我?我怎么会……我又不是什么强的家伙,这么大氛围和这么多人被影响,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我吧?”
诗人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倒抽一口以商议的语气开口,然而,很不幸,他的请求并未使少年出现一丝犹豫。
诺曼神情平静:
“就算我改口,事实也不会改变,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去离开这个世界?外面,还有巨大的威胁。”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不上了眼前一切的真假,海亚默只是以极迟疑的神情,捧住自己的脸,长长吐了一口气。
“所以照你这么说,我这是在幻觉里面?还是我自己的幻觉?多奇怪……不过,话说,就算真的是我自己的梦境,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啊,莫非靠意志或者觉得是梦就会自己醒来了?”
看样子可能性不大。
看着那人懵懂无知的样子,诺曼便觉得大概率还是得重新研究一下脱离方法了,毕竟,若是无意,或许诗人也是被他人算计或者攻击才不得不造成这番景象……就在这时,却听见一阵怪异的#近乎噪音一般都声音冒了出来,就响彻在两人的耳边。
这种噪音出现得太近了,以至于诺曼直接抽出剑去,以戒备之神情盯着这不速之客……然而,这客人却展现出了明显比这种对待还要更加恐怖的姿态。
那是,一种鲜明的扭曲。
伴随着骚动的光粒,无形扭动而飞舞着,伴随着一丝……红色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