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五十七章 诗人,叹息之声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3/2/8 22:52:47 字数:3151

当一道火焰最终从天而降,于是一阵大亮,天色似乎又染上白昼的苍白,可漂浮云雾边缘似乎仍残留着夜色的阴霾,而下方盲目之人对此视而不见。

当这一阵大亮之后,他的身影已经不再在那森林之中,也许一切已经毁去?不过,对于镜面外的神明,祂只是伸出手去接住那场景,将其如个玩物般捧在手中,而那人也便慢慢踏出脚步。

在高居之人注视下,诗人踩到地面……然后,地面如沙漏般塌陷。

或者说,那的确就是沙漏,连诗人自己的身影也不过是沙漏中的一粒沙砾,坍塌而下之后便又若无其事出现,那无数的光粒便是组成世界的沙砾,唯一被这猝然坍塌场景所整个淹没的只有并非处于此处的诺曼,他就像是一个塑料小人一样被“堕”到了沙漏下边,与此同时周边同样坍塌的场景溃散又收缩,变成了森林的外围,此刻,无数的精灵与人类一齐围绕在这处森林外。

一切在随着时间流动,而此刻,诺曼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被困在了另一处沙砾里……他被那诗人的沙像所吞没,被迫扮演起了这已经注定命运的角色,和之前幻境中不同——此处无人可助他。

骑士听到指责声,率先来自于人类而非精灵,而知晓一切的精灵对此冷眼旁观,人类率先说出了要惩戒擅自行动者的言辞,以无比诚挚之语气向精灵们道歉着,但当那些人类沙偶抬起头时,眼中的贪婪如钻石般锐利。

他看见其中一名沙偶率先走了过来,举起剑,毫不犹豫一刀砍下,死亡的幻觉笼罩着诺曼那属于人类的头脑,这种幻觉甚至足以致命,但光粒作的刀在接触一瞬终究是在中间溃散,但诺曼却的确看见包裹住自己头颅的那截光粒也断裂开来,暴露出骑士真正的头颅……操刀者对此视而不见,少年看见了他眼中的狂喜,随即本来跌落在地上的头颅之沙又飞了回来,仿佛被驱散的蜜蜂,终会重新聚集起族群。

他看见那人一脚踢了过来,这次货真价实有痛感,或者刚才其实也有?只是大脑不在,也自然无法感到,骑士的身体被迫半跪而下,甚至能如此也仅是因为诗人的躯壳本身便未臣服,然后一切又随着他身体的跌落而落下,沙砾般再度将他视野淹没。

再生起的乃是一座地牢,光影暗暗,火炬幽幽,阴暗好似那夜之色……而围绕者也似那夜癫狂。

骑士感脖颈疼痛,于是垂眼去,见脖颈上一圈铁链,身足亦被铁锁所囚,众衣着华丽之魔法师围绕齐齐,热切讨论,所说的尽是些折磨手法。

一人说:

“我要求永生真谛,于是,请把此体予我,令我究其原理。”

一人曰:

“我等有病害待验,请种植此人之上,待其反应。”

一人言:

“我等祈人体之理,有无穷机理,待可实验。”

第一人对后两者说:

“病害若蚕食永生,复得永生,当何?永生者岂能与肉体凡胎一同机理,缘木求鱼,甚是可笑!”

二人对一三人曰:

“永生非必要之需,又违天理,次也,人体原理有无数素材可选何必抢,舍本逐末,甚是可怜。”

三人对一二人言:

“永生恐另有后患,焉知祸福,难测!病害遇永生难辨其影响后续不可为,问道于盲,甚是可悲。”

还未做实验,一群那学识渊博者便闹哄哄抢起来,彼此以血红眼光仇视着,这无国界的学者便齐刷刷举起旗帜,彼此把野蛮的兵器往身上捅,鸡飞狗跳、风摇雨坠,惶惶兮倒似那一夜一群糊涂疯子的蠢笨闹剧,而终于从那人群中挣扎,暂时将那永生可怜虫占有者,有些喜笑颜开,有些则扭曲了表情。

少年听见他们中一大批恶狠狠说:

“都是你!若不是你这东西出现,人们怎会争执?”

无论是喜的还是怒的,唯一不变的是扑上来的便要插他几刀,也不乏那自己得不到便想将他也如金杯般打砸了的勇者……可惜金杯易碎,诗人永生

然后,求永生的傻了眼,因这身躯平凡,不似有任何可研究的,求病害的傻了眼,因病菌沾染上那诗人躯壳便齐刷刷脱落,像隔了块玻璃一样没啥大用,求人理的更傻了眼,因为无论刀剑还是火烧都无法恒久在诗人身上刻下痕迹,深入的研究竟是一点不成,于是终于,一群闹腾腾聪明绝顶的人儿们总算是熄了火,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损失,接着便齐刷刷把视线看向了被争夺者。

“你怎么不说呢,”

有人说。

““你怎么不说呢?””

众人齐声尖叫起来,尖锐声音几乎要震聋诺曼耳朵,但他是有话说不出,而诗人惨叫却始终缭绕着,那无数次乞求与卑微言语中所含,无非一句:

“我无知……”

只是,这些事儿哟,终究是早先说的无人应,后方说的宛如马后炮,众人们齐刷刷互相瞪,先恨的是彼此,但彼此厮杀太久,畏惧损失不敢动手,于是聪颖众人呵,轻巧把视线投向了那无反抗力之弱者。

刀剑仪器、电击火烧、炮烙凌迟……最令人悲哀的是啊,竟与之前没有什么分别,疼痛感无区别,行为无区别,前方科学的目的似乎便显得可笑……但确乎不是无谓的,因为同样无区别的还有多多少少人们,还是得到了所要的一部分信息,以及情绪之满足。

求永生者未得永生而得了致死之因,究病害者未愈病害而得其攻击之所,观人体者未见构造而得耐受之参数,虽有所得,其勿满足,于是失望,即便那实验体,本并非有满足其期望之本职。

至最后,这份失望,终究也成了一种需求,于是,那一群群五花八门之人再度其乐融融聚起来,给予这最初他们喜好又最终厌弃之物审判。

众人语:

“试验品浦克,你引发了精灵与人类争端,是历史之罪人,现在要你戴罪立功,为人类谋福祉。”

“……我愧对于精灵,但无愧于人类。”

“卑劣之人,还敢妄语,龙神在上,我等绝不姑息!”

“我设想过如今的局面!你们崇拜的虚伪神明无法打败我!”

“口出狂言……奉神之名,我等绝不宽恕!”

诗人仍在呐喊,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但并非因病症,他的身体永葆健康,于是痛楚也始终新鲜,完好的躯壳总能轻易从伤势中恢复意识……于是痛苦恒久,永不停息,但他还在呐喊,他说话时目光从不落在众人上,他是对着天空在呐喊:

“我仍不为我选择悔恨,起码……我绝不怨恨那日之我,作为人类,我感激他!”

那湛蓝之眼仍未黯淡,仍是生机勃勃、有着一股天真愚蠢的气息,众人对这不知悔改的罪人恨得牙痒不已,于是便一个个低下头,磨起牙根去……

“让我们把这罪人捆住,送给精灵……趁机,此人的身躯可无限复原,于是我们可把东西藏他体内去,让他作为武器、把他作为盾牌,有了这屏障……至高无上的我们啊,连那高高在上的龙神,我们亦可摘取。”

咀嚼般咔咔啦啦话语中流露笑意,本来神色决然的诗人,脸色却苍白了去。

他窥向身边布落之众人,眼中贪婪更甚,且神情中燃烧着无比之信心……而信心,源头竟是无能诗人其自己,他曾料想自己会被唾弃或厌恶……也曾想过被世人所忘记,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行为反而将人类引向如此荒诞之境地。

他的舌头开始打结,言语也开始颤抖不已:

“……什么?你们在花什么心思?又要去做什么愚蠢主意?……不,你们不能去、悲哀的、可怜的人类,你们为何要自取灭亡?以神之名,你们不能去!”

“……奉神的名义,我们审判罪人,骄傲的神明啊,请接受我们的祭品。”

“不、不行,你们不能去……你们难道不知道那神明早把一切料到且牵引?啊、傲慢又愚蠢的人类,我真悲伤,我的存在竟反成了你们灭亡的指引……神啊,盲目已屏住他们的方向,傲慢是生存之大敌……我这命中注定要被唾弃者,竟被他们当成了桂冠穿戴……这并非我曾预料之结局,不!以神之名,你们不能去!

诗人癫狂挣扎着,口中痛呼连连,众人却齐刷刷压上去,将这已无价值者押解上路,诺曼逐渐也看见一粒粒光粒浮动于空,蠢蠢欲动地要穿梭于众人身躯……

诗人败了,他败于人类并未厌弃他。

“……龙神啊,你是否已经早料到这般的结局?灵感啊……你为何嗡嗡作响……啊,你并非挣脱我的束缚,是我已无法说服自己束缚你了……我究竟……”

众人们抬着永生的罪人走向森林,用各色的花掩盖住捆绑他的绳索,诗人含泪的嘶吼亦被绳索掩抑下去,奄奄一息,四周浮现精灵身影,随后又是一道影子在森林中浮现,困在诗人躯壳中的诺曼艰难抬起眼,将这一切逐渐有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一一用眼去铭记,而随着脚步渐近,他所看见的,是一道黑色身影……

“人类……你们又干什么?为什么要抬着一个人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稍微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带着一丝低沉,怯生生、以及……出奇温和的语调。

“……法夕娅泽尼大人,毁灭与不幸的黑龙,请接受我们的祭品。”

“……祭品,好吧好吧,你们把他留下来就行,快走吧,不然我吃了你们哦。”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