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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掩盖一切，浓郁一切，沉淀一切，淡薄了道德，稀释了罪孽，因此尤为适合狂欢。
罪恶之夜的狂欢永不休止，直到冰冷的阳光扼住舞者们喉咙之际，他们仍会愉快地吐出最后一口气……以及腐败了的呕吐物。
所以，尽管有人离去了，黑市的宴会依然喧嚣着，人们很快忘记了刚刚一切的插曲，啊，这在这地下的商场，甚至地上的商场中并不少见，所以那小丑不过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漏出一副失算的窘迫，捂住自己膨胀的肚子以此显出可怜巴巴样貌，多么适合嘲笑的一幕，人们便路过其，然后宛如舞台上早编排过的傀儡，发出配合的嘈杂笑声，将这一切抛诸于空荡荡脑后。
迷离的烟雾、混人脑浆的音乐、五颜六色如下水道污水的酒精呵……这值得人们注意的东西太多了，哪有一丝闲暇理会一双空洞的眼瞳？醉生梦死，混吃度日……然后一边骂着这样的氛围，这就许多人、特别是自诩为作家的社会蛀虫最喜爱做的。
于是，油彩包裹的小丑，混迹在人群之中，竟显得恰如其分了，也许本来就如此，灵魂的契约是要拿走操作这身体的灵魂……所以，其实并没有任何作用，这除了日渐腐臭毫无作用的躯壳仍忠实走在自己路上。
所以，小丑挪动脚步，多么蹒跚而笨拙，所以，众人草草投去目光，如此理所当然，小丑朝阴影处走去了，他的脸稍微往阴影处掩盖了一些，这便于伪装？不，这样的伪装和他脸上劣质的油彩有什么区别么？
也许只是操作他的人想偷些懒，所以才牵着他向着不必漏出细致表情的地方溜去罢了，不过，另外一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可不这么想，他们拨弄着袖口，露出平静表情，然后。
可笑又卑微的小丑在人生中首次见到了那些大人物。
“小丑，刚才你和那些新来的打了交道，还做了些不太明智的交易。”
一个身着黑衣，拿着一只白色玫瑰花的人把头顶帽子往下压了压，说出的话语气冷淡，好像极为冷静而客观似地。
脑袋空荡荡的汤姆对此一无所知，而后面的人则露出嘲笑，没有他们允许，这笨拙而粗鲁的可怜底层人物怎么敢做出如此挑衅呢？只是因为失败，于是便被扣上不明智的帽子罢了。
“按理说把你立刻销毁掉都是可能的了。”
但他们没有，所以，这只是无聊的威胁。
“好好交代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什么异常，你最好明说，你知道我们的手段。”
“……啊，当然，老板。”
明明是有所委托，有所求，却反而板起脸，露出一副讨债人般冷淡的样子，人类总是这样。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被叫做老板？操作者悠然想着，轻轻举起手，体现在小丑身上，便成了投降般举起双手。
面前的人轻嗤，对于面前求饶般举起手的人不屑一顾，他已经不再是这种游荡在宴会里面的傻子了，他已经摆脱了这个身份，由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了有身份的人，于是越发不耐烦地开口:
“其他的事我们比你更清楚，但是，那个赌注的情况如何？你似乎没有失去意识。”
“灵魂？”
“嗯。”
“嗯……老板，我想啊。”
小丑把手微微摆动着，把手的空隙和面前人的脑袋对比了一下，也不知道一把能不能把他这脑壳捏碎了……今天她的心情可一点不好，浮现出来的尽是些烦躁的思考，于是也便慵懒于遮挡自己的本性了。
她拖动着小丑肥厚而有些干裂的嘴唇张合:
“如果您所说的灵魂是操作身体的，而那个人已经把我的灵魂拿走了，那按理说我早就该跟尸体一样倒在地上了，这不是很简单而容易理解的事吗……您为什么要追问？”
“嘿！别耍花招！”
被讽刺之后轻而易举地露出了一丝愤怒表情，那人稍微抬起了一丝脸，一张刻薄而微微有些枯瘦，显出与这无尽宴会中众人莫名相似的外貌。
不，不能说是莫名，药物带来的身体损坏，枯瘦、干瘪、或者异常膨胀着的躯体，一些伤口与歪斜了的五官，以及涣散的眼神，深凹的眼眶与灰暗的眼圈，啊，这些瘾君子都是这般模样，至少在没什么金钱伪装，采用货物又品质一般的情况下。
“……该死。”
被激怒后又很快后悔，懊恼地捏着自己鼻子上端，那人正在不断嘀咕着，伊泽德拉猜他正在抱怨自己为何被派来处理这事，的确，这种事靠询问大概率是一无所获的，那些人把他拍来，不过是为了引出这一场对话，来观看小丑在对话中的反应。
她忽然觉得这人就像是被派去扫雷的大鼠，只不过，那些大鼠不会触发爆炸，这可怜的人却几乎就是为了激发爆炸而被派来的，他这刁钻的性格大抵便是被选上的原因，这副自以为是的态度的确很容易激怒那些自制力薄弱的潜入者。
而那些人却依然躲在那些魔导器后面，离着风险远远的……人类如果都是这样就好了，若真全是这样，她倒反而不至于如此苦恼。
“有特殊的感觉，或者其他出现的问题吗？一会儿给你有一个检查，别想着撒谎，如果你撒谎，遭殃的绝对不止你一个人……”
“没有，小汤姆觉得自己很好，前所未有地好过，老板想要检查些什么？我想，我的身体应该不足以进行买卖才是。”
小丑摊手，似乎有些无措，像是玩笑一样话语从他口中漏出来，但是面前人却没有笑。
然后接着，汤姆突然开口:
“哦……不过，真要说，我的确得到了一点小小的……赏金？我是说，那两位客人给了我一点额外的小费，也许这就是你们想要知道的？”
“叫老板，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好吧好吧，老板，这赏金可不是真的钱财，甚至称不上物品，但是，我觉得老板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小丑说着说着，似乎极具职业素养地扯开嘴角，微微一笑，随即，对面的人皱着眉头，用通讯魔法向真正掌握权利的人点头哈腰地请示一番后，便马上又露出第二幅“老板”面孔，颐指气使地朝小丑扬了下下巴。
“你说。”
“当然……”
她并没有马上开口，一方面，是故意将快要吐出的话语含在口中，算是一种挑逗好奇的说法，另外一方面……
和这幕后，黑市之上，正在观摩着这一幕，居高临下的人一样。
至高无上的神明正在欣赏着这一出闹剧，不想让其立刻完结。
不过最终，那看似被动的小丑还是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捉住了那毫无防备的男子，沾着油彩的脸似乎有些凶恶，又似乎温和无比地凑近了对方因惊吓而一下缩起的眼。
本来善于投掷的手灵巧地向下一钻，就拈起了一个小小的魔导器，这东西在莎莉身上也有，是拿来窃听的好东西……但是现在，它不会有任何作用。
“我给这位汤姆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礼物，关于他灵魂的操作权的……而现在，我想我也可以赋予你这个礼物。”
用懒散的，打着哈欠的声音，苍白之龙透过这具无趣的躯壳，把下巴用拳头抵住，无精打采地说着:
“我想，比起死亡，你应该会更感兴趣这个，你的主子失算了，我比起你们想象得要更强，你们不能做到无死角地包围裹挟我……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什么……不！你到底是什么人？放开我，不然……”
“不然？你上面的人把你毫无防备地放到一个一无所知的存在面前，我是否可以把这当做一种献祭？毕竟，你们人类最喜欢以他人名义，做一些坏事了，然后你们就把这消耗称为献祭。”
轻巧地笑着，然而，很快，苍白之龙的心情便有些心不在焉地低落了下来。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如果那个小家伙也能如此软骨头一些该多好……但是，如果是那样，他也不太可能是他咯，话说，你是土生土长的公国人？”
“我凭什么……”
“嗯哼。”
小丑话说得很轻巧，对于肩部骨骼的揉捏却是很沉重而干脆。
刚才还铁骨铮铮的人一下子就蔫了下来，帽子掉到地上，他战战兢兢地开口，回答:
“……是。”
“那就更巧了，你正好可以解决他的另外一个问题……但是，我不能做得太显眼，你知道吗？我们身边的孩子，都是一些聪明而且可爱可敬的人，但是如果我暴露了，那小安吉拉肯定首先第一个把我揭发呢。”
“……嘿，那个，操作汤姆的朋友，如果您想要我做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忙呢……我们没必要一上来就你死我活，不是吗？
“嗯，你说得有道理。”
小丑点点头，捏着下巴说这句话，但忽然，他又大弧度地笑了一下:
“但是，为什么我要信任你们呢？”
……
第二天的宴会如期而至，仔细想想，上一次参加这种场面正好也便是王国，也正是遇到这么一位，与自己之前人生画风截然不同的白发少女时。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人生变故总逢庆典，不乏热闹，诺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嘛，还是那副西装革履，只不过容貌稍微变动了一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