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普通魔法师反而并无对待龙神的傲慢，爱德华颇为彬彬有礼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后，便重新把目标转向伊泽德拉:
“有把握？”
“不。”
白发少女把那只残缺的手接了回去，谁也不知道那诡异的手爪是如何一被贴上去便一点点和她本来白皙光滑的手融合的，这一幕倒是让人感觉那光洁只是虚饰，反而是畸形的肉芽构成物才是真实……
“不过，你们也没别的选择？”
她挑了一下眉，金黄的双瞳一睁一闭，静静盯着旁边的人，于是，黑公爵无奈耸耸肩，而安吉拉则是一如既往保持了沉默。
于是伊泽德拉轻笑一声，甩开众人独自前进，与此同时响彻的，是上方的脚步声。
当白发少女重见天日，尽管四周已经是一副末日将近景象，却有无数奋不顾身的人站了出来，围绕在那少女身边。
有些是士兵，有些是居民，看起来风尘仆仆，有些身上还有刚刚和伊泽德拉一行人战斗的痕迹。
“晚好，诸位先生女士。”
伊泽德拉耸耸肩，向着这一群人致意，行的礼端正优雅，特别是，向着其中一名女士。
“莎莉女士，我还有些担心您的安危呢，现在看来，这些不必要情绪的确多余了。”
“……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是……”
之前在黑市里面遇到的那名女性——莎莉也正在这群人之中，不过，她看起来倒是没有其他人如此狼狈，一双言平静地盯着这个曾经把自己从深渊中救出的神明。
她开口:
“无论如何，从公从私，我实际上都并不想伤害您……”
“那么你来这是伤害谁？
苍白长发的少女歪着头，把手背在身后，眯起眼微微笑着，那种笑容莫名让人感到有些可怕，她的语气却是十分温柔:
“我不想听到某些名词，正确答案只有一个，我希望你不要选错了。”
“……你们的队伍对于王国来说十分重要，如果你们消失在这，我们必然会取得战争的胜利。”
“所以，这是你的回答吗？”
“但是不止如此。”
莎莉长长叹了一口气，军官打扮的女子低下头，拿出一把刀，指向对面:
“……修道院被攻破以后，我就被抓了，然后，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了这些人，他们就让我跟着他们一起了……他们说这一切都是公爵大人的错，如果把你们和他一起在这里消灭，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也绝非叛国，反而是为了革新而尽了一份忠诚。”
“好话术。”
伊泽德拉睁开了眼，那双有些缩小的龙瞳像是一双闪烁着炙热光亮的枪口，随时将要把致命之物抛出，她仿佛机器人般不眨眼睛，也不挪动除了嘴巴外任何的面部肌肉:
“不过那看起来并没有让你生出多少觉悟。”
“你懂什么！虚无缥缈的敌国之虫……在我们或者伪国被战争践踏的时候，你不过是在地下睡着懒觉……像是个瞌睡虫一般！当世人一遍又一遍地祭祀你的时候，你除了享受供奉，什么都没做！比起你，连那个糟蹋一切的爱德华都要好些！现在，我们在这里，代表的是彻底反对你这可悲的旧物与伪神……去死吧！”
一名苍老的士兵激昂呐喊着，随即一下冲了出去，刀还未碰上白发少女的发丝，便被一阵火焰所过裹挟化为了铁水，而那士兵也忽然瞳孔紧缩着血肉间漏出些骨骼……
“不！龙神大人！”
这时，莎莉的声音有些尖锐地响起，她冲上来，有些痛苦地企图隔开也正要奋不顾身冲上前去的士兵和微笑着的白发少女，由着其外表的艳丽，这副有些精疲力尽动作也倒赏心悦目，也不知是不是因此，伊泽德拉平静停下了火焰。
而后方的火与黑却是越来越旺盛了。
“……进来以后，我、我想了很多事……我知道在您眼中这些人……他们或许无礼、野蛮，甚至偏激又神经质……但是，他们似乎比起我为公国做了更多事……他们，也体会了更多，您曾经说过的那一切。”
“……是啊。”
伊泽德拉轻轻收起那丝有些可怕的笑容，语调也曾经变得中立起来，明明态度不再显出怪异善意，却反而让人安心。
“所以，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莎莉女士？”
“……我不想帮任何一方，也不想伤害任何人，包括公爵、您、还有我旁边这群人，我带来了一个可能的消息……”
“说？”
“……也许，这里将要受到一场重大的袭击。”
“我还以为你们的骚扰和这鬼东西已经足够重大了。”
“不。”
莎莉眨眨眼，坚定地摇了摇头，开口:
“来这里的人……一开始就被确定是来送死的，如果只是阻止您和公爵大人，这个一定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要困住您这种层次的人，派来的却全部都是普普通通的士兵？”
“……这的确不太能对等，但我想也证明不了什么。”
“但是这些普通士兵的数量甚至还在一点点增多，现在，负责包围圈的是贝尔留斯大人，您明白吗？一开始有残留，这很正常，但是……”
嗯。
这句话让伊泽德拉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去怀疑一名在公国赫赫有名的大元帅连这点包围的小事都做不好？这可比怀疑对方叛国还要污蔑对方得多……而且，如果她没记错。
爱德华好像通过医师会把自己的正统继承人的问题解决了……所以，连他自己也不怎么惜命了？
“的确很糟糕，不过，要真的能影响这边其实也……”
哦。
她一下就想到了那个答案，某个可怜的小家伙，某个现在大概被折腾得快不成人形的少年，如果以他作为武器，从物理上，心理上，动摇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其影响……嗯，现在，她唯一能期望的就是，地下那个自以为是的战争狂人和外面那位老奸巨猾的家伙并没有串通一气……
“好回答。”
白发少女一边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点点头以示赞同，随即，随着一阵力量涌现，四周那些眼神中充满仇恨的士兵也便缓缓倒下，留下的唯有松了一口气的莎莉。
“不过你最好祈祷我的成功，我亲爱的女士。”
恢复了幻境之力的伊泽德拉招招手，留下瘫软的女子远去，只留下一个翩然的背影。
她的声音缓缓落下:
“不然，以你们的能力，不太可能在一切结束之前逃离这里呢。”
“……至少延了点命。”
莎莉耸耸肩，随即把眼看向那些倒下的，困于幻境的士兵。
她走上去，用脚踢了踢这些临时的同事，然后开始从他们身上胡乱搜刮起来，最后掏出一根烟斗。
“一条烟斗换一条命……哦，在黑市，我还没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
女子调侃地笑笑，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往这个谁得像死猪一样的家伙脸上弹了弹烟灰:
“不过，和我用一条烟，啧，这说不定还算奖励呢。”
……
诺曼看着眼前的众士兵，一言不发地走上了炮台。
他能感受到四周仇恨的眼神、厌恶的情绪、那沸腾的恶意与屈辱几乎想要将身负重伤的少年吞没，仿佛，真正入侵的是身为冒险者的少年一方，仿佛他是一名屠杀无度的罪人。
哈。
还挺讽刺的。
不过诺曼对此并不在意，他已经在战场上走过，手上的确有鲜血，如果这里但凡有一名尚能被动摇的客观者，他或许也会为自己争辩一下，但现在的他不过是被送上祭坛的燔羊，尚有一用，因此被留下了一条性命，作为这些沉浸于盲目中士兵明确可抒发愤怒与烦躁的对象。
“勇者。”
这时，有人扯动了他的镣铐，于是虚弱的少年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
“快些走吧，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只是，在想，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你们提供力量，这总让我感觉有些不安。”
诺曼把眼抬起来，盯着身旁的老人，然后对方便将刀落下来，对准少年的心脏。
真是明晃晃的威胁。
“何必靠威胁逼迫我前进。”
“因为您的确畏惧死亡，而利弊我已经分析过，如果需要更多解释，您也大可询问，或者从记忆中回忆起我所讲述之事……因此，以死亡威胁您，是对于您最快捷的形式。”
“好吧。”
少年叹息着，把脚步踏上那高耸的楼台，于是那镣铐便发出沉重的响声，最终与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触碰在一起。
显然，这里是一处炮台，而武器则是那些魔力聚集器。
诺曼俯下身，贴近其中一把，将其拾捡起来，心中开始盘算起一件事……
“如果，我把这把枪装满魔力以后突然对准你偷袭，成功率有多少？”
“不说的话，也许30%吧，不过至于现在，0。”
“哈……”
啧，在被打了自白剂的情况下，一切谋划和思考，便反而是一种阻碍了。
于是终于是束手无策，诺曼一点点慢慢地将血脉中烈焰抽出——他也曾经想过假装一下，但这个计划可就不止是脱口而出，而是顺便也被狠狠嘲笑了一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