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鸟儿回到了森林。
诚然,这并非什么意外之事,幽绿密布的森林,从来不乏飞鸟的踪迹。
有小隼潜伏在叶下,锐利瞳孔一下便盯住那飞鸟,那是一只夜莺,游速极快,却满面疲惫,时不时的振翅也显出一丝僵固,跌跌撞撞,时而触及那茂密森叶的翅尖沾染着硝烟和血水。
捕食者瞄准个时机,一下从树海中脱出,掠向那夜莺……
尖锐的利爪一下折断。
小隼惊恐瞪大眼睛,发出刺耳尖叫,而那平平无奇的夜莺却不理会它,而是一股脑跌倒般扎入了树海,随后落到一个已经举起弓,警惕指向它飞来方向的青年面前。
此人金发碧眼,长耳已证明其身份。
“……你是,棘心?”
本来肌肉紧绷的精灵在确认那小鸟身份后顿时收起弓,急匆匆把这累倒的小鸟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端详着,确认它身上并无太多伤口后才松了一口气。
但但他看见自己指尖沾染血迹时,又皱起了眉。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是你来?林恩呢?诺曼呢?”
“啾……”
从遥远国度全速飞来的夜莺精疲力尽发出虚弱的一声,便是身为自然之子,精灵对这一声也是不解其意,于是越发担忧起来,他吃哦你发自己潜伏的树木上跳下,一下子拽着弓便朝着身后跑去。
精灵敏捷而优美的身姿即便狂奔亦不减其优雅。
一边跑着,他还温和地安抚着那夜莺:
“别怕,你先休息,我带你去见伊芙,她一定能明白你的意思。”
“啾……”
“……如果,林恩和诺曼出了什么事的话。”
想到什么不好预感,精灵手中力度加重,把那把坚固的木弓亦攥得咔咔作响,话语也变得有些阴沉:
“就算是伊芙不让我们出森林,我也会去一趟的……而且,她应该也……”
就在这样的喃喃自语中,精灵隐匿地向着一处地方前进……
……
瑞维恩,瑞维恩,魔物与驯兽师之国,诡异离奇的国度,万物和谐的理想乡,淘金之国,海滨之所……这理想而和谐的国度啊,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这么一般地方。
街道上行走着的,是熙熙攘攘人群,其中时不时冒出一些样貌奇特的种族,动物头颅在其中竟显得极为常见,当然,数量最多的终究还是人类的样貌,毕竟在万兽凋敝的今时,即便是魔物之国瑞维恩,亦只能以人类为主体。
维瑞恩所处之地其实并不丰饶。
被放逐的种族和其少数的人类同伴,最初出走到的,是一处无人喜爱的荒漠,和本来富庶却竭泽而渔的象牙国刚刚相反,被人类左驱右赶的亚人们是一点点艰难在这本就贫瘠的地方生存的。
庆幸的是,在建国几十年后,原本只能依靠绿洲的兽国,竟然找到了一片从未被勘探出的海岸。
贫瘠而干旱的沙漠竟濒临海洋,这是何其诡异的一方布局,是万年不变的山川控制了风的轨迹,使其将雨水带离,疏远了这荒芜的一处……普瑞维西,维瑞恩最初的王都,应许之地,这被厌弃之地的命运与被放逐于此的国度如此贴合。
贫瘠的土地以其干瘪的乳汁哺育了在此驻足的人民,而一向吃苦耐劳的亚人们则也以勤劳回报这贫穷的母亲,如今,尽管仍是诸国中实力倒数,维瑞恩的国民却过着其他国家极为缺乏的一种安详生活。
这是由于……
“……维瑞恩一向远离大国政治,特别是从不参与我国与公国间战争,虽然和艾维尔塔有所矛盾,但也仅仅只是因为被那贪得无厌的象牙国当做了实验素材的宝库,他们地处偏僻,资源极少,出产的,除了些稀少动植物以外就只有些黄金。”
找了一处旅店住下,趁着闲来无事,白衣祭司让众人聚集在一个房间,简单讲了讲这一向默默无闻国家的情况:
“因为地势太偏僻、又多有天灾、种族众多、难以管理的原因,王国也好公国也好,都不曾觊觎过兽国的领地,即便是象牙国,也只是如公国日常劫掠王国边境一般,靠着小战争进行奴隶掠夺……无论从哪个角度,兽国都没有为公国当工具驱使的动机。”
“特别是,当做军队的驻扎转移地。”
抱着双手,虽然对现有政治不甚了解,却老奸巨猾的伊泽德拉补充了一句:
“一般国家,除非被压制到了极点,否则绝不会丧权辱国地被他国借道,而这类国家也往往下场不甚美好,若非被当做战场打得七零八落,便是被反过来落得个唇亡齿寒下场,而且我听说,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似乎并非蠢材?”
“兽国的国王,烈王马格诺特,是难得的贤明统治者,其血统高贵,乃如今难得的上古血脉者,却礼贤下士,眼界开阔,善于在大国间左右逢源,不像是会为了一时利益而卖国的贼人。”
一边描述着在此国家的统治者,白衣祭司缓缓摇着头,能明显看出,她对于公国兽国之联合大为不解。
对于政治几乎一窍不通的艾卡挠挠头,她手上抱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公国主要以魔药为主不同,现在魔法师少女手上所拿的,是一些稀有的素材,身为研究者,尽管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之事,能抵达万兽之国进行采集的宝贵机会,她必然是不会放过的,因此大肆采购和采集了一番。
魔法师少女开口:
“我们一路走来,这边的生活状况也颇为稳定,也未曾见到那所谓公国军队的踪迹……莫非是黑市情报有误?”
“不可能,黑市那边其他不说,这种商品从未弄虚作假过,那时我们也还未暴露身份,他们没有动机撒谎,如此风平浪静,我反而担心其合作力度远超我们想象。”
白衣祭司摇摇头,否定了魔法师少女偏向积极的猜想,一时之间,众人的讨论便有些陷入凝滞。
过了一会,安吉拉才开口:
“我们此行仍是私密……黑公爵没有将兽国一事与我们坦白,要不便是那依然是贝尔留斯个人的计划,要不便是仍在想着耍些小花招,以他们的情况看来,更像是后者,因此,尽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私下解决,最好握住些公国的把柄。”
“麻烦啊,明明战争已经几乎快结束了呢。”
“平静之前最为危机四伏,如今的情况,恐怕还得在兽国朝堂上找些路子……亚兽人一脉一向生性质朴,高官虽然有些心思,却也往往比起人类简单些……”
祭司开口,随即,那双蓝色的眼睛忽然凝视向一个方向。
那是伊泽德拉所在的方向。
安吉拉放缓了语速:
“何况,他们一向以血脉为尊,越是贵族便越是强调这点,而……我们这正好有位极为尊贵的小姐,不是吗?”
“……嗯。”
白发少女饶有兴致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臂,开口:
“我想,你不是指虽然很爽但是也很蠢地直接暴露我身份?”
“当然,变化之主。”
白衣祭司吐了一口气,笑吟吟回答:
“不过也不一定,至少这会是一件保底,毕竟,他所欺瞒的对象中也有您不是吗?”
“也好,不过,我们不着急做这事。”
倒也没直接反驳安吉拉的提议。
伊泽德拉只是从那被临时摆成会议桌的木桌前面抽身,随即,转过脚步去,一步步走到了那用以掩人耳目的窗帘旁边。
白发少女兴致勃勃,却又脚步有些迟缓,说是悠闲,却又莫名带着些迟疑,她就这般走到那窗帘前面,随即……一把揪住那紧闭的帷幕,将其掀起。
浩瀚的苍蓝弥漫了视野。
“比起这种事,何不先去见识一方浩瀚?”
苍白之龙如是说着,双眼倒映出被冬日寒霜浸染的波澜。
那苍白中杂着一丝淡蓝、似乎平静吞吐着海岸线的古老之所,那倒悬的天空……凶险亦迷人,神秘复叵测,从后面一齐探出脑袋去看窗外景色的诺曼,总觉得她是极为适合这样地方的。
“……好。”
安吉拉颔首,答应。
这并非是单纯大度地给予面前者假期,更为深层原因则是,这一次的冒险纯粹是为了王国一方利益,对于已经取回大半力量的龙神……那心机深沉的白衣祭司,恐怕巴不得将这神明尽可能边缘化。
也许这样反倒不错。
……
到底多久不曾如此悠闲公开地走在异国的街道上了呢?
少年一边想着,一边走过普瑞维西的港口,党年轻骑士脚步踩过一块木板的一瞬,海洋泛起波涛,一只漆黑的巨鲸欢快仰头跃起,以丝毫不符其体型的灵巧姿态斜仰着倒下,八只眼睛好奇地盯着着两张陌生的面孔,随即俏皮以尾巴打个浪花隐没。
仿佛局部区域下起了一场小雨,那巨鲸控制力度极好,因此水雾之密恰到好处,穿着盔甲的诺曼倒是只感觉一阵冰凉……
“嗨呀。”
而穿着礼服的伊泽德拉可就遭了殃了,随着那一小阵水雾落下,顿时落在那苍白纤长的发丝身上,接着把白发少女一下子淋了个透彻,她倒是悠然,这是冬日,于是她穿得倒也算是厚实,因此也倒无什么暴露之罹,这人甚至极有兴趣地眨了眨眼,撩了一下有些湿润的发丝:
“可惜了,不是夏天,那小家伙还挺可爱的不是?以后咱们养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