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结果今天也不过是在街上一番乱逛罢了。
这对诺曼倒也没什么,毕竟他曾经就几乎可以算是个野人,一天到晚在森林里游荡,说不定还得被什么牵着走。
在他认真说完关于称呼的问题之后,伊泽德拉也便沉默下来随后以有事为由离开了,他倒反而觉得正常。
这人要是能多花费点心思在正事上,说不定这战争也能早些完结。
……然后,一边想到这里,诺曼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难民接受地的现场。
“……”
他这一逛还真是走出些距离了,难民毕竟精神不稳定,这种营地也往往安置在比较空荡的区域,被龙神教会的祭司们牢牢把控着,跟领主宅邸虽然不是千里之外,却也有些距离。
不过,安置的地区空荡可不代表现在也空荡,不如说因着现在战局的有利,这种临时难民营的人群密度不单并不稀疏,反而十分拥挤……而且,加上……
“呃、杀!杀!杀!”
“我去,这是哪个国家的背誓者,怎么这么狂暴。”
“不是古雷德就是莫提法斯的……这家伙还穿着盔甲,应该当时还在打仗吧。”
“……呃,能不能把他拉开,我不想跟意识不清楚的疯子一起……”
其中还有不少还没恢复神智的人呢。
背誓者的灵魂被伊泽德拉收走,被扔入龙炎中,因其所发誓言而饱受煎熬,而空荡的身躯因丢失灵魂而无神智,虽然对于受了印记的人和同为背誓者的疯子,他们并不会真正攻击。
但烂摊子是免不了的,这些丢失神智的人就好像一群暴躁的恶犬,总想把周边的一切都撕个稀巴烂。
比如,目前,在这临时由红墙搭建的聚集地前,就有不少还带着拘束器的背誓者,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在无意识不知为何被吸引到古雷德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由家属带着、抱着一丝侥幸而逃窜过来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把这里围绕得简直水泄不通……说实话,如果不是伊泽德拉在,这绝对会成为一大隐患,而即便她在,以白发少女那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少年也不能确定这看似还算平静的表象下有无什么危机。
于是,他望着这一大片人,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作为生物,他还是得看看这些人的情况如何的。
“那个,打扰一下……”
“请排队,等等,我没有看见你带着任何……诺曼大人?”
在一边看守着的士兵本来有些无精打采地开了口,半晌才舍得抬起一丝目光,于是发现面前交流之人并非那一个又一个忙碌的家属,于是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急忙行了个礼:
“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实在抱歉,我们之前没有听说您来的消息,招待不周,现在也实在是有些……”
他这态度极卑微又惶恐,搞得诺曼反而一阵子不自在,骑士只能有些无奈地摆摆手,开口解释:
“不,是我本人本来就是毫无计划地拜访了各位工作岗位……那个,还请不要声音太大,如果让别人也知道我身份的话,现场可能更加混乱。”
“啊、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还请,进屋说话?”
“……也好。”
本来诺曼没想着那么麻烦的。
可考虑到虽然这士兵的反应似乎因为周边太过嘈杂,没什么人注意到,但若次次如此,总是要惹出更大的乱子,少年也便不再推脱,直接由他开了小道绕了进去。
……看上去现在似乎他身份更高贵,更受人敬重了,可骑士只觉得一阵手足无措的束缚感,好像拿了一辈子剑的手被硬塞了一把装点着许多脆弱宝石的权杖,除了华丽,便再无任何优点,亦不适合他身上的尘土气息。
果然,战争还是赶紧结束吧,然后,让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
一边这样想着,他便被那名看守士兵从后门带进了那个虽然宽大,但明显看得出是近期修建,因此十分简陋的建筑中,走到了一排正在坐着登记着什么的人的后面。
那名看守的士兵十分殷勤地给他递来了一杯茶水。
“诺曼大人,现在还在工作期间,未免有些招待不周……不过若您有什么立马想知道的事,您可以问我,如果我不知道,也可以为您叫来可知道的人,您看到前面坐着的那一排了吗?”
他举起手,一一指过那些坐在木制前台,正在不断跟前来的背誓者本人,或者其亲属交流的工作人员:
“那些都是比较娴熟的龙神祭司,包括我们这里的主管,马修先生也在那里,我们所有人都全心在为更多人类获得拯救而服务。”
“辛苦了。”
这话虽然有些邀功的意思,但毕竟这些基层工作人员确实辛劳,诺曼也便并不吝啬于任何夸奖,得到这一句后那守卫也是喜笑颜开,以要知会马修一声为由,又去前台跟其中一名棕发的中年人叮嘱了几句什么。
那中年人惊讶地转了一下头,但并没有立刻折身去接待诺曼,这反应倒是让诺曼颇为满意,而守卫则又搓着手,陪着笑小跑了过来:
“已经都商量好了……您来我们这里,是为了视察些什么工作么?”
“差不多吧。”
诺曼喝了一口那茶水,有些不紧不慢地说:
“您应该知道,我之前一直待在宫殿里,和外面隔离了有挺长一段时间了,虽然知道我们这里有接收流亡者,但具体怎么接收,有没有个门槛,却是一概不知,如果您有闲,不妨讲讲这些东西……顺便说下外面的变化。”
骑士紧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些背誓者在自己或者被家属朋友带来后,首先是要去前台登个记,接着就自己或者由家属带往了一个个类似于忏悔室,但更多且没有对面祭司位的地方,被关上了一段时间。
出来以后,凡是自己来的人,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因此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被负责讲解情况的人带离这里,而家属带来的……则有相当部分并没有恢复。
家属带来的背誓者的数目明显比单独的来人多。
于是少年先是指向一名单独来的背誓者:
“我记得背离誓言之人都会丢失理智……但丢失理智之人何以能自己找到这地方?”
“这……恕小人直言,恐怕唯有龙神大人才知道这其中玄妙……不过,据一位祭司大人猜测,可能自行走到我们这里来的人,都是因为一些外因或者实在无可奈何才会违背誓言的,属于有情可原的地步,因此,他们必然会获得宽恕……”
听到这个话题,守卫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思考了一下后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一不确定答案,接着,盯着那些被家属送来的背誓者,开口:
“与之相对,那些被家人朋友送来的人就需要打个问号了,不过,只要到达我国,即便不能在这里第一下就得到宽恕,在经历过一些赎罪之后,他们也能偿还自己的……罪行。”
尽管有些咬文嚼字,守卫最终还是直接说出了那个名词。
这一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至任何人注意,因此也并未诱发什么骚动。
“咳。”
少年轻咳一声,把这既不确定也多少可能诱发争端的话题一笔带过:
“说来,那些被宽恕的人,看样子都不太记得自己之前做了些什么了?”
“是,背誓者一般不太记得自己身体做了什么,毕竟他们的意识处于灵魂之中,然后,一些……呃,需要赎罪的人如果醒来了,因为灵魂中的污秽被神圣燃烧殆尽,性格也会出现变化呢。”
“……倒是很方便。”
“诺曼大人和龙神大人同床共枕,这些话祂应当都不会瞒您的……为何您不去直接问祂,而是来我们这个小小地方打探呢?”
少年一一问的常识性问题太多,守卫也便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可一点不怀疑面前人的身份,别说在龙神统治领域内部了,之前,有个莫提法斯的领主脑子一抽,公开把自己的亲信伪装成了勇者向外宣布……
结果自然是整片领域在宣布的那一瞬间几乎被变为一片火海。
听到守卫有些迷糊的问题,少年也是微微一怔,想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只是,耳听为虚吧,现在虽然你也只是在跟我说,不过毕竟,这里也有些物证。”
不……其实,诺曼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做到对现在的一切如此一无所知,以他的性格,这些东西早就应该知道了才是。
说来……到底为何他之前会一直待在那个小小的宫殿里,且一点外界都不打探,以至于信息封闭成这样呢……?这一点不像他作风。
……
脑袋有些奇怪……啊,是不太要紧的事,不要去想了。
“说来,方便的话,可以让我跟一位近期苏醒的原背誓者交谈一下吗?我想问些外面的问题。”
“好。”
一去细究这些问题,他的脑袋便似乎会染上一丝极为困倦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不适,但绝对,能让人在疲惫之中,选择放弃现在的行动……
但诺曼不想,他就不会。
守卫并没有直接带一个人过来,这也是理所当然,那样的动静未免有些过于明显了,所以他反其道之,带着诺曼前往了背誓者们苏醒后的暂时安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