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一句的诺曼有些担心，于是不自觉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和腰部。
伤吗？被刺伤一定很疼吧。
“是谁伤了她的？”
“这……我亦不知，大人当时应也随着伊泽德拉大人在现场，也未曾看到么？”
不曾。
答案显而易见，但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更进一步凸显出自己那令人惊叹的无知罢了，想了想，诺曼只是轻轻摇摇头，转了个话题问：
“您说您这般……需二次者有别的去处？”
“在这边的安置，实际上已经跟龙神大人没什么关系，只是按照规章为他们入籍而方便日后生活罢了……至于我们，需要或多或少地洗净灵魂中污秽，所以不能直接入籍。”
祭司见他不愿回答也便不做纠缠，很快就顺着少年的话把话题往一边转，诺曼看见他说到自己状况时神色也一片坦然，仿佛……
他说的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他人一般。
“这处理手法是？我从前听闻教会中，觉得自己罪恶深重又想要赎罪者会向自己施以鞭挞……虽说其心可原，但一方面，对罪恶当真可怖，例如、嗯、之前您一般的人来说，未免太轻了一点，而对于只是无奈犯下小罪者，似乎又太过沉重，对被害者也毫无补偿，我们一边，应当不会走这种仪式性流程？”
“自然不会。”
说完，祭司便跟还在劝说骑士的守卫说了一声，两人交班倒也干脆，直接带着诺曼又往另外一处地方走去。
这里看起来……嗯……
很神棍。
“之前诺曼大人一直向我打探消息，而且，还是外国的消息，也许这里更适合您，毕竟此处不单有我一般的迷失心智者，陪同的家属也都在，他们是一路随着那些背誓者一起来到这地方的，因此一路上见解，和我等浑浑噩噩不可同日而语。”
这祭司一边解释，一边将诺曼一点点引入那半露天的房间，而为何是半露天也是十分合理——这地方的最中心是个极大的火池子，吞吐的火舌像只懒惰的精灵一样，有些无聊地自然缭绕着。
也许是错觉吧，当诺曼走进这地方的时候，那火的慵懒摇曳似乎停滞了一下。
少年一一环视着，果然如祭司所说，这里来的人比之前空地上还多了不少，一方面，像骑士那种实在逼不得已的终究还是不若迷失初心者多，另一方面，此地的人俱是拖家带口，一人前来，实际到的人数却要翻个个，万幸这建筑不单火池那边是露天，连带着门也是大大敞开着的设计，只留中间一段遮挡下雨露太阳。
“来到此地的背誓者要走入火池。”
虽然显而易见，但祭司一看便是极细心谨慎之人，一边讲解着，他也不忘直接给诺曼引着目光到一个才一边露出疯狂神色一边被两名守卫一起搀扶到火池中的人身上。
他身后有一男一女两名家属，女方大抵是他的妻子，而那个小男孩面容也明显与他相似，两人看到他被投入如此恐怖的烈火之中，均是面带担忧。
那背誓者被浸泡在火里，马上开始嘶吼起来，但即便他如何惨叫，身躯倒也不见一丝挣扎，两名守卫早就把手一抽，站在火池外面看着了。
“火焰是真实的，亦是虚幻的，您应当了解龙神的能力，当罪人进入火焰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会受到无穷无尽的燃烧。”
祭司解释着，指示诺曼看那背浸泡入火池之人的身躯：
“……只是，那烈火不过是表象，其本质是纯粹的能量，而世界上包括魔力在内的所有一切都是由能量组成的，因此，一边摧毁罪人原有结构同时，龙神大人亦在赋予他们重生。”
那罪人的身躯正在一点点融化。
血、肉、甚至森白的骨骼，被那慵懒的火焰无情地吞噬，只要沾染上一点便立刻溶毁，完全融入纯粹的能量之中，连一丝渣子都剩不下……
但同时那纯粹的呢能量亦汹涌地向罪人身上涌现着，如同发现攻击者的蜜蜂一样狂暴地聚集，却是形成崭新的皮肉，似乎又将那被彻底摧毁的身躯随意扭转了回来，完好无损。
在那人惨叫之际，那妇女与男孩明显有些紧张，但不见吃惊，也是，这周边人起码有上百，前车之鉴早已有着无数了。
“而重生者，将彻底摈弃自己的邪恶……但依然无法摆脱罪，如我一般。”
那火池中的焚烧渐渐小了。
男人也不再哀嚎，而是一点点虚弱地喘息着，也许是烈火将他的喉咙也已然融化了，直到最后双眼亦被炙热的火焰所吞噬，缓缓闭上眼，流出一行火一般的泪，最后重新睁开眼睛。
已然面色平静。
……诺曼总觉得此人神色和祭司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
就好像……这些人的体内都多出了一种极为相似的东西，而另外一些他们本有的，则被残酷地折磨并消失了。
沼泽人、忒修斯之船……若是少年曾在另外一个世界跋涉，也许他会以这些微妙的概念来解释现在他心中的不安，但毕竟他不是，于是只能把疑虑咽下去。
随后他张开嘴，刚才惨叫了如此久，竟是一丝沙哑也不见：
“艾丽莎……”
“我在，我在。”
看他幽幽醒转，那妇女顿时泪流满面，若不是这火池实在可怕，怕是直接就要扑了上去。
“我……对不起你。”
那男人醒来之后，也不似那骑士般对着周边一切感到惊疑，而是宛如身边一切事一样，自己缓缓从火池中走出，抱住了那妇女。
这也是个古雷德人，黑发、蓝瞳，有古雷德人标准的长相和一身奢华的打扮。
少年走出去，直接和此人搭话：
“先生，方便打扰一下吗？”
那人幽幽抬起眼，拱手说：
“诺曼大人。”
“您知道我的身份？”
诺曼有些惊讶，此人才刚刚醒来，虽然自己的外形确实是有些特殊，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复制，他这一句称呼却并不像是试探，而是极为肯定的一句。
“是，我已于烈火之中被龙神所告诫过您的容貌……”
“啊，你就是那个叛……不、您就是诺曼大人啊。”
与平静的男人对比，他怀里的女人反应倒是极为正常，有些惊讶地吐出一句后，飞速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丝带着怯懦的笑容，从男人怀里抽出身向少年行礼。
叛徒么。
诺曼听着这话，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倒也不甚在意，他这一生，几乎不曾受过人类恩惠，只是因天然种族或许还有些牵连，其他一切，不单不足以令他效忠，或许反而还是扣分……
……吧。
“我夫人刚刚从古雷德抵达这个地方，一些习惯用词还未完全改过，还请大人不必在意，”
男人不动声色将妇女和男孩一起挡在身后，再次行礼，接着有些试探性地开口：
“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大人想找你们问些关于国外的事，你，叫什么名字？”
“本，我名本·奥尔曼，曾是古雷德一家药厂的老板，若是关于古雷德一带事件，我大抵还是能说上一些的，不知大人想知道的是哪个部分？”
诺曼盯着他，而此人也不卑不亢地看过来，不过神情中也尽是友好和热切。
他沉思了一下，目前与龙神一方矛盾最深，同时也是最大突破口的点的确是古雷德，若是多知道些，也许以后他上前线后也能帮上更多的忙，所以……
“那，莫提法斯呢？”
诺曼听见自己这样问：
“你知道关于莫提法斯的事吗？”
那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半晌后，有些迟疑地开口：
“抱歉，小人不算十分清楚……也许大人可以找一些莫提法斯来的背誓者问上一问？”
“那个……”
这时，之前被称呼为艾丽莎的妇女从他背后缓缓走出来，极为卑微地开口：
“大人如果想知道，我也许能说上些东西。”
“你是他妻子，不也应当是莫提法斯人么？”
“是这样，在我丈夫出了事之后，我一度寻医问药，同时，因为不从列国之中对背誓者管理最好、也最为安全的地方是莫提法斯，我曾也带着本去王国，企图寻求收容过，只是，还是容纳有限……因此才最后一博。”
一番询问下来后，这看起来有些畏缩的妇女竟的确是个询问的好对象。
只是，当诺曼一一把问题列出时，那祭司和男人似乎对视了一下，但毕竟只是一眼……应当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王国那边可有什么大变化？”
“大变化算不上，王国那边一边接收着一些背誓者，一边也接纳其他国家的流亡者，暂时看来，实力倒不减反增……只是，外面流亡者和本地居民究竟是会有些矛盾，特别是艾维尔塔的法师，在这边，他们服气龙神不敢造次，在其他国家，却是极喜爱兴风作浪的。”
妇女说着，还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周围。
这林林总总，个性出身不同的群族，能和谐共处于一起，可以说全仰仗于龙神一人威严。
“公国和王国没了之前矛盾，现在也在结合，听说王国那边已经开始兴建起一些魔药工厂，还专门让一批人组建了这方面的国家部门，而艾维尔塔那边的流亡者也给他们提供些技术，所以还有魔导一方也兴建起了部门……主管者，好像是您的旧相识，艾卡·达梅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