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一百三十二章 祂即唯一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3/9/20 12:00:01 字数:3125

……

剑掉下。

破碎的碎片像水晶般,点在地上点点滴滴,在地板上弹跳的动响形成了空灵的韵律。

滴答,滴答。

诺曼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流淌着火焰和血,火焰彻底取代了剑,在他肢体贪婪地舔舐,在掌心近挑衅地变化为圣剑的昔容。

所以自己这千里迢迢到底是所欲何求呢?就为了将这剑击碎,就为了将刚刚得到之物又永远失去……他……

过了一会儿诺曼才发觉地上滴落的并不只有剑与血。

不知何时,早已停滞流淌的眼角又干涸地挤压出了几丝泪水,雨水般从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渗落,痛苦从心中泛滥开来,难以抑制。

诺曼机械般抹了一下这泪水,血已经消失了,现在残留的只有火焰,火焰贴在他的眼边,静静将一切痛苦驱散。

“……我发誓……”

一顿一顿的沉重脚步和嘶哑的疯人呢喃从外部响起,混乱与低沉中有种近乎颓丧的平静:

“我已违背誓言……一切灵魂为龙神所有……我必为祂引领一切,至祂期望之所……我必惊吓那飞翔的鸟儿,直到它自行逃入网中……”

摇摇晃晃的蒲克从这墓穴的大门一点点走进,他身上尽是血肉,并非来自诗人自身,而是外部本该走动的行尸。

现在,那些行尸如雕像般僵硬,其中几只彼此纠缠撕扯,形成了一张血肉编织的大网。

诗人手中有什么在不断挣扎扑腾着,仔细一看,是那只夺走银笛的夜莺,不断振动的翅膀上挂满了污秽,尖锐的鸟喙在苍白泛青的手掌上不断撕咬着,可这一切伤害在病态恢复的血肉面前却太过不值一提。

诺曼伸出手:

“……把它还给我。”

“啊,鸟儿,莫听诗人的喃语……他亦染上了病,他已学会说谎……这副身躯的血肉亦生又死,除皮囊的包裹外何其不是已挖空了……哎,路人,莫要跟从林中行者的步伐,他已沦为傀儡,为枝条挑动所牵动……”

诗人仍在喃喃自语,语调近乎狂热,神情充满悲哀,他一点点走近,将手中的夜莺轻轻放开,那鸟儿便顿时一下掉到骑士的手上。

骑士平静盯着那已经精疲力竭的小兽,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它身上的污秽,缓缓将它放上肩头。

“辛苦了。”

他说:

“而我们,两清了。”

……

“……您做了什么手脚?我不懂,不懂到去了地狱也无心遭受折磨当地步,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呢?”

“不如来说说,你做了什么。”

咔。

黑棋在退缩,为了避免死亡,黑后往斜后方向进行了撤离,同时威胁着对方的士兵。

“……我不知道,您明白的,我连我计划的全貌都不知道呢。”

白骑士跃身而动,挺身于白兵前方,履行它的职责。

“比如,永生,这份礼物本就是我想向他所给予的,但如果由我赋予,无论是我要剥夺的那个,还是我要赠与的那个,都只会对我心生仇恨……而你,讨人厌的亚斯多德,你自然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上再多两道仇恨的目光,对吗?”

……

“……为什么一切没有变化?”

湖心中掐着白发少女脖子的骑士一脸茫然,看着被自己击碎的圣剑。

它的确已经碎了,碎片亦半数落入那湖中,一点点不见了踪影。

要破解幻境,就需要消灭其核心,对于他来说,他必须找到那把剑,然后摧毁它……

“哈哈。”

刚才起就一脸颓丧的幻境之主忽然轻笑出声。

诺曼松开捏住她的手,一点点往后退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这一切又是个谎言?你……”

“真的吗?”

但在他彻底逃离之前,伊泽便反而伸出了手,一把牵在他盛着火与血的手上,他身上的火便更如点燃般雀跃。

那双金黄的眼瞳怜爱又嘲笑地落在他身上:

“再仔细想想,我真的有说谎吗?诺曼?”

本能的冷静使骑士强制压下近乎丧失一切的绝望,一点点清醒地思考着。

要破解幻境,就需要消灭其核心。

对于他来说,他必须找到那把剑,然后摧毁它……

它……它……它……

“……该死的……”

何等险恶的语言陷阱,只是一点点模糊的修辞,就足以令这句话的主体天翻地覆。

“那把剑”和“它”的距离太近。

甚至都带着些模糊的代词,对于一无所知的他来说,本能便以为这一切的核心应当是那把赋予他一切起点的剑。

但这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如果诺曼还有完整的记忆,他便会清晰记得之前一次他曾破解的那次幻境,他便会记得那圣剑穿刺的一幕,他便会想起……

“这一切的幻境,核心是我。”

伊泽静静注视着一点点绝望的他,手抚向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依然一副敞开胸怀,毫无防备的姿态。

神仰视凡人,却依然垂怜地开口:

“你该一剑杀了我的……我已将我毫无防备送至你面前,是你选择了错误,不是吗?”

……

“为何您不趁一切尚未揭晓之前先蛊惑他走向永生呢?那时您做事也莫名急切,以我看来,甚至过于急躁了。”

“然后让我面临一位毫不退缩且永生不死的伟大敌人?真是个幽默的提议,比起我,你不也明明得到了‘灵感’却依然赤手而来,你不也依然披挂着简陋的人类之身,在这一切危机中赤条条为我起舞?”

“这说法真下流……毫无风险的故事何其无聊,一切结局中,没有一个比死亡更能被定义为‘结束’,而毫无意义的结束则是毫无争议的失败……我会玩的都是可能失败、甚至几乎绝对失败的游戏,神,你可以理解吗?”

黑相c5,将目标转向抓车以抢夺先手。

“也许吧。”

白骑士走向d5,以剑指向了黑后脖颈,堵住了它一切尝试。

“但失败的滋味可不好,所以不会失败,如果亲自参与本就是一种失败,那我需要你这般的部下自行走动,亚斯多德,你感到身上牵连的丝线了吗?”

“……我的确感到了,然后,我又牵引了那位勇者大人,不是吗?告诉我,我引导的结果是什么?”

“我那支离破碎的真相,与你那错误至极的规劝彼此编织……骑士摧毁了他的剑,亦已失去一切战立的资本,这是我的一切折磨与劝说、一切诱惑与亲昵都所不能做到的,甚至连我自己摧毁那把剑亦无法做到。”

守成卿沉默,缓缓以黑后点向了对方的一名小兵,延缓着死亡,饮鸩止渴般吃下这少许战利品。

白相再一次出动了。

……

自来到幻境,哪怕最初那毫无方向之际,诺曼也从未如此迷茫过。

毫无方向只是因为未知,只要探索,里面或许棕是有希望的,即便最后漫长的折磨或许会堆积起比现在还要浓重的痛苦,但那也是很久以后,哪怕是年为单位亦显得万分遥远。

但现在,他亲手将唯一的希望找了出来……

然后摧毁了它。

剑断的时候,他分明感到自己的某些东西亦消失了,像是一直支撑的某种信念,又像是某种象征。

这把剑绝不只是撕开幻境的钥匙。

甚至也绝不该能如此被轻易捏断……之所以现在如此轻易,不过是因一切的践行者是他自己罢了。

剑静静接受了曾邀自己共行者为自己注定的命运,就如白发少女亦会敞开胸怀,静待他的抉择。

想通这一切的骑士一点点伏下了身……向湖面颓然望去,看见那倒影中绝望而手无寸铁之人恐惧的神色。

“别这样沮丧。”

现在,伊泽依然亲昵地向他走来,刚才脸上一切阴郁沮丧或落寞的表情一扫而空,变幻之迅速似错觉一般。

她的脸上一切神态都不可信,无论真实、还是虚伪……她的一切神态都可信,那都是她现在确实的状态。

幻境不会有一丝谎言,环境展现出来的就是幻境的样子,看见幻觉的人并非说谎,只是看见了不同的真实,表述便也不同。

不可以认知幻觉。

不必去判断她真假,光是认知,大脑便会受到腐蚀。

“你这么珍惜这把剑,我就把它修复,然后你用它杀了我,好不好?”

白发少女蹲下身,低声细语说着,哄骗般从他松弛当手中夺去了剑残留的剑柄,然后站起,将其指向阳光,端庄肃穆地伸出手臂,将剑转了一下。

掉落当碎片听她调遣,聚集于那剑柄……然后,在诺曼的注视下,又轰然崩裂。

“哎呀。”

伊泽小呼一声,然后笑着向诺曼摇头:

“这里的一切认知基础是你,为什么你要认为这把剑不能轻轻易易被随便修复呢?只有你相信我,我才能帮你啊……诺曼。”

她仍在引导他,说的话并无一丝谎言,却比谎言更加虚假。

也许当他真正混淆幻境和现实的那天,这不该能被修复的圣剑当真便可如路边垃圾般,被随意修复。

但那时,对他来说,真正的现实又会是何方呢?

一切幻境终有清醒的一日……无论美好还是疯狂,就如昼去夜来,日夜更替。

因为……

永远的幻境。

便会成为现实。

“无妨,我们还有许多时间。”

居高临下的白发金瞳者身披阳光,温柔笑着,那双金瞳却无比幽暗:

“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会骗你吗?”

她伸出手,包容地将他的头揽在怀里,垂下的苍白发丝将他的视线一点点淹没,幽香的气息近乎讲他五感吞噬。

“诺曼。”

“……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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