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塔一个个被点亮，又一点点将光亮聚合，天上则不断往下掉落尸体——这些人正是之前出现过得传奇魔法师。
在凡人世界已如神一般的法师们，在面对昔日的王之际，亦只能如稍做抵抗的老鼠般弱小。
群尸诸王神色冷冽，一个个将这群拘泥于形式的凡夫俗子撕裂开来，他们本该吞没这些人，但现在的形式并不允许。
下一秒，一道光束如破天之箭般穿云而出，打在诸王身上。
本来已经显出神圣的诸王身形僵硬。
古老的尸骸们彼此纠缠、蠕动着，比起恶心，更有一种化为岁月尘埃的原始感，也因此有些不协调中的诡异协同，但当光打在他们身上时，这种协同被破坏了，被打碎了。
像一片沉淤了许多毒素的河流，本因沉没在表面上已显出平静，但此刻，有人将一片异物抛下河去，将河床的毒泥掀开而来。
对此，诸王并不惊慌。
“无知……”
成千上万的传奇魔法师之骸缓慢变换着表情，从口中蠕出这两个字。
下一秒，本来和谐而神圣的天幕宛如镜面般，忽然碎裂。
正站在最前端的戴维斯瞪大了眼。
“……他们……”
“我等为王，我等诸王，我等为群，我等众多。”
这地上的法阵，他们一看便已发现端倪，其中原理技术，虽有新奇，但在指挥的诸王面前亦入5岁小孩所涂涂鸦一般，幼稚而简陋不堪。
诸王怜悯这下方人竭尽全力想出的智慧，因此才配合着拖延到现在，现在既然他们仍盲不悔改。
诸王便将教诲他们，何为艾维尔塔统治者非王。
而是诸王。
冰，火，光，暗。
天空上的智慧结晶者被法阵所剥裂，于是将其中无尽矿藏显露开来——那些组成诸王的远古魔法师们，以及他们的智慧，他们的魔力，像是五彩斑斓的矿造般倾泻而下。
但云端上的恩赐，并非凡人所能承受……何人可直接伸手握住流星？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戴维斯在众传奇魔法师中也算是相当强大者了。
他将天上所能调动的一切寒气汇聚于身前，以小小彗星般姿态抵御着群尸诸王无限的伟力与宛如艺术品般的魔力组合……于是，他亦必如彗星般，焚毁、坠落、直到落到地上，一粒渣子亦不剩。
“我等为诸，我等无穷……我等，即为智慧万象。”
诸王身上，一些尸骸掉落而下，一些则悬浮而起，唯一不变的便是他们睁开的眼中泄露出宛如天光的璀璨，轻蔑地看着地下人，若个神明般落下审判:
“妄图裂解吾等的凡夫，我们承认你的巧思与智慧，亦嘲笑你的自作聪明，你的年岁才几许？你的智慧沉淀才几分？你的思维不过以浅薄的一个一作为起点，被命运决定着而走出单薄线段，与我等万象万变的无穷组合如何比拟？你企图裂解我等无数线段的链接……可即便你们劈下的最浅一道，亦比尔等所见一切中最古老渊博之物深邃……不过若你此刻走出，艾维尔塔之光仍会赞许你的智慧，宽恕你的罪孽，给予你以接纳。”
诸王之声亦是无穷的聚合，近乎有些嘈杂地荡漾着，使聆听的人亦产生一丝恍惚与错觉。
“……哦？”
这时，一名地上的魔法师正推着一个小东西往前走着。
她的魔力相当羸弱，至多也不过与最前被诸王所秒杀的许多魔法师勉强一致，若最初便来到这战场上，这黑发杏眼，戴着一副眼镜的短发魔法师少女，怕是直接便要死在乱军之中。
“真稀奇，大浮士德阶梯连我这种层次的魔法师都能接受了？”
“你……我知道你，艾卡·达梅克，你的存在令我们吃惊。”
“你的存在也让我感到吃惊，果然，我对艾维尔塔没有一点好感，反复拒绝去那边工作的安排还真是有就业眼光啊……”
诸王有些沉默地看着那普普通通的魔法师，接着，几个苍老的尸骸聚在一起，向着那人所在方向投出了一次混合的盛大攻击。
哪怕是对着之前那些传奇魔法师他们也未用过如此力度，比起之前劝降的话，这种攻击力度也许反而更显出了诸王的重视。
艾卡看起来完全不具有抵挡这一击的能力……所以她只是蹲下来，然后把手上一直推着的那一车东西挡在了前面。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四周地形变换，连那些堆积的天塔都有些被波及而歪倒——万幸这法阵似乎已经起完了作用，不维持了。
而只有那一个小东西屹立不倒。
“……吸收……不、鲁西沙一族的，傀儡？”
诧异的诸王伸出魔力去查看那被缓慢推进战场之物，但探测的魔力却在接触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便消失了……像是被吸取了一样。
诸王本以为那只是一件用以吸收攻击的防御道具，但下一刻，他们中的一些人便有些惊讶地歪起了腐朽的大脑，看着那车上之物缓缓伸出一只手，接着，灵巧站了起来。
“是啊，鲁西沙一族的傀儡。”
一道声音自天塔上疲惫地响起，上方，几乎被抽干了魔力的海柔尔露出一丝嘲笑，看着缓缓向她投来视线的群尸诸王。
她闭着一只眼，仿佛是在讨好般地歪着头，盯着那天上诸王:
“诸王，你们可还记得你们曾经想要摆脱束缚于图书馆的命运……想要走到大地上吗？”
“……龙神给予了我们自由!”
“……当然，不过这个工作你们曾经还想扔给我干呢……根据你们的魔力和灵魂设计傀儡，承载你们的意识……你看，我是如此崇尚你们的话语，将一切就这样成真了……哈哈哈……”
说到最后一句，虚弱的魔法师已端不起一副低眉顺眼的假象，她张开嘴，几乎放肆地大笑起来。
艾卡的法阵一开始并不是拿来对付诸王的。
诸王的意识虽然看似一个，但把他们打散开来，并不一定对战局有利，她的分割魔力本来应该是为对付伊泽德拉做出的失败努力，即便是那块受腐蚀严重的肉块，也不是这个法阵所能瓦解的。
而海柔尔则在此时提出了自己之前实验所造成的影响。
能给予傀儡躯壳以新生的海柔尔，在之前诺曼冒险途中被帮助之后，便一直被还未显出异变的艾维尔塔诸王所关照着。
曾经伊泽德拉在阶梯图书馆门口诈菲利普的话语成了真……甚至，谁也不知道，那是否是似乎无所不能的神明，在早知一切未来后，狡黠以骗局所粉饰的预言。
傀儡制作者自然有她需要承载者的详细数据，且已经做了不少准备。
神圣的假象被撕裂，诸王的脸上一瞬间重新染上了那可怕的狰狞。
“……我们的灵魂依然归我们所有，”
群尸诅咒般低语着，看着那些一个个灵巧爬出，甚至完美符合他们所描述自己生前外貌的人偶，看着他们灵巧飞起的模样:
“你所粗鄙捏造的不过是一具具空洞的躯壳……没有我们的智慧与技艺，这些宝藏在你们手中不过是暴殄天物!”
诸王在恐惧。
但论实际对抗能力，他们本不该如此畏惧那些明明的确劣于他们的人偶的。
但，看着那些明明没有生气，却又似乎十足鲜活、精致、宛如他们步入此处前最后一刻仍壮心满满的姿态时。
腐朽的诸王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恐。
“当然单靠他们是无法抵御你的。”
一道沉稳声音响起，接着，是数名白马骑士，银盔银甲，所踏行火，宛如一只巨大的苍白龙爪般落到地上:
“腐败的尸体，你该前往的地方唯有陵墓……不要忘了，你们所踏入的是莫提法斯，勇者与骑士之国，在你们被你们高尚后辈所鞭挞时，还要提防我们锋利的剑锋!”
震动大地的骑士铁蹄如战鼓般奏响，而被激活的魔法师傀儡们则高高飞起，弥补了制空权的缺陷，看似一群人攻击一个偌大之物的围猎，实际上却是成千上万人彼此厮杀的战争!之前几乎毫发无伤的传奇魔法师们开始第一次出现减员，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群尸诸王第一次产生了动摇的情绪。
他们能感到，智慧的承载在飞速锐减……即便是无穷的时间与无数的战争，也从无一次异变能如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一样将如此多珍宝糟践。
但这次，他们却被自己的动摇所激怒了。
“……服从神明是因为我们已经预测到了未来，难道我们现在连面对凡人也要退缩？”
一名腐尸看着中间仍端坐者，露出了愤怒神情:
“我曾经投入这里的时候……是因为这里是一切智慧的顶点，而不是一次次被打败然后逃跑的大烂云!”
“曾经的确是。”
“所以我们真的失去骄傲了？真不敢相信……”
“因为，我们接纳了太多劣化的平凡者，就比如，你。”
咔嚓。
一道黑色阴影落下，从那名腐尸头顶打了个小窟窿。
“不过你说得对，凡人，的确不配我们的敬拜。”
这阴影的来源则是诸王最中心。
是腐败的起点，也是阶梯的起始。
几乎丧失一切人形的，艾维尔塔二代国王，阿德斯·奥罗·伊斯普罗。
他站起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