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很可能是龙神国度的什么人，但是，他的神智看起来非常非常清醒。”
“什么清醒不清醒的？龙神国度那群人除了脑子不正常，不是一直都挺清醒的？”
“不……”
反抗军的领袖皱起了眉，接着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左右踱步着。
当他落下脚步的瞬间，也便做出了决定：
“我们要争取这个人。”
“什么？但是你刚刚才说他是龙神国度那边的人啊？”
中年人感到很荒谬地大张开手抱怨着：
“你是哪个脑门儿出了问题？我们之前又不是没有尝试过拉那些人入伙……而且甚至还是我们认识的那种人!你难道对那些狂信徒还有什么指望？我说，领袖，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暂且不必管我这点，总之，帮我联系好和其见面的机会就可以了。”
对于他的大惊小怪，西泽尔只是缓缓摇着头，语气淡淡地回应，接着轻轻勾勾手往下继续布置其他事件：
“这段时间，我们需要藏起自己……之前我们已经进行了很多次骚动了，现在，在那个伪君子炸毁了我们伪装的营地，和他的同事们进行内斗的时候，我们需要暂时收敛行踪，那些商人随着拜勒的介入恐怕意志也会有所动摇，我们得更加独立，做好被他们切割的准备。”
“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场骚动多少有些那个将军的意思……”
“那关他们的软弱什么事？”
少年抬起头，凝视着面前人近嘲笑地缓缓摇着头，继续去斟酌那些药物，漫不经心地开口：
“丹尼尔，商人也好，魔法师也好，对于我们都不过是当做缓解冲突的物资来使用的，当现在有危机，他们就会饲养我们，让我们跟狗一样跟亚人们互相撕咬……但当一切好像能回归到他们所亲近的秩序之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把我们出卖，对于古雷德的解放，大多商人是毫不在意的，哪怕是你的主人。”
“……”
丹尼尔沉默不语，但他脸上越发阴晴不定的神情却出卖了他越发复杂的心绪。
到最后，阴翳的中年人啐了一口唾沫，又小心翼翼地翻墙而出，只留下西泽尔一人留在这阴暗的工厂之中。
少年端详着图纸，似乎把一切精力放在了确有对错的化学之中，尽管这些计算与物质繁复无比，但比起这时而残酷时而可笑的一切，却又好像单纯得跟小学生的算数题一样。
“而佣兵……哎，也是一群逐利的家伙。”
他喃喃自语，声音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龙神国度的信仰在利益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那我们呢？丹尼尔？当年，那个人在矿场之下会那样背叛我，而我，现在这个可笑的反叛者也曾亲自向龙神许下过誓言……一切可真是机缘巧合不可言说，龙神，你到底……”
……
战争似乎暂时停止了。
可饥饿却比起战争更早地在两国之中统一蔓延。
在龙神国度因饥荒和利益分配出现巨大内讧的时候，莫提法斯也并未独善其身。
在一阵盛大的胜利之后，给予王国居民的……却是又一场漫长的沮丧。
王国人到底有多久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了？从林恩时代、从德拉奥略时代，总之，是一个相对人的一生来说都是比较漫长的时代。
在森月骑士出现之前，也许王国人对于被一次又一次无趣地掠夺已然麻木，但现在，一切取得了进展却又被变本加厉突然打折的一个时代，莫提法斯的公民们只会恐惧于自己怎么就突然落入了这么一个丧权辱国的时代。
之前仗打得明明算是胜利。
但为何一切状况都没有改善？
明明他们取得了进展，以无数国民的鲜血拒敌人于城墙高塔之外。
但为何又似乎一切一无所获？
……现在，王国的人民还找不到一个明确的敌人，公国的逃亡者告诉他们，拒绝抵抗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在做什么？”
而现在。
双龙城镇灵殿，一名年轻的禁军迷茫地望向着夜空，在应当放下武器的时候，他没有。
王室使者，也是现在的内务大臣尤瑟斯·沃尔特发现了这一幕，于是，这名已经颇具盛名的政治家以有些严厉的声音喝住了这位年轻人。
“哦，大人……”
禁卫军似乎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严重失态。
他跪下来，几乎是颤抖地在地上磕着头：
“请原谅!我不过是因为家中事发了一会儿呆……我也没料到会呆了那么久时间!”
“禁军的巡逻时间十分严格，在巡逻时间外，不能在宫殿内持有武器，你是哪个队长下面的士兵？你知不知道这万一追究下来，可是可能涉嫌刺杀陛下的大罪!”
“我……大人……我是禁卫军三队的查理·霍普曼，我可能的确犯下了滔天大罪但绝对不是意图刺杀!请相信我……您可以把我发配至大牢、甚至可以直接杀了我!但是……刺杀……大人，我的家人可对这些事毫无关系啊……”
禁军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就差直接抱着沃尔特的腿发声大哭了。
这也是自然，哪怕还在和平时期的时候，刺杀莫提法斯王也是砍头的重罪，而在这当真随时可能有人冲入宫殿中造反的时期，刺杀更是灭族的重罪。
沃尔特神情冷冷地看着这名渎职的禁军……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也代表了禁军质量的大大下滑，那一批最为具有质量的禁军，恐怕都随着德拉奥略一起在战场上，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是因为家中事发呆的吗？那怎么说这件事跟你家人无关？”
“这……大人，发呆是发呆刺杀是刺杀……请务必相信我的罪名绝非那么亵渎之事……”“那就把你为何发呆直接说出来。”“……好吧。”
激烈的情绪化表白被沃尔特直接塞在了嘴里，查理沮丧地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措辞才开口：
“是这样的，我家中现在就剩下了我母亲一个人，而她好像最近生病了，我想找些门路让人照顾她一下……”
“你可是禁军，这点事对你来说不是挺简单的吗。”
“……呃……”
禁军沉默了一下，然后吐出气。
“是这样。”
他摊开手，说：
“我的薪水是王国钱所发放的……但是，现在如果要找人照顾我母亲的话，他们更希望包下他们的食宿。”
“你没有专门的房子？”
“这倒是有……”
“……”
沃尔特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问。
某种意义上，其实他早就明白了面前人的欲言又止。
王国的货币体系正在因为战争时期的大量发放和物资的匮乏而濒临崩溃。
货币，其实就是一个国家物资的代币，没有物资的货币不过是空中楼阁。
一名禁军，已经不是普通的士兵，在整个王国之中也算得上高收入的人群了，但即便是他们这个体量的人群，也很难用金币买下一些货真价实的食物。
平心而论，王国其实已经算是物产丰饶之地，但是，即便如此，同时要面临漫无止境的战争和突然的天灾，之前还被那坏雨折腾了大量土地，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一切还是太沉重了些。
而青壮年人口的大量减少虽然一方面减少了粮草的消耗，但更减少了粮草的生产。
所以，整个王国现在都面临着无比严峻的粮草危机和经济危机。
“这也不是你直接拿着武器在王宫里面闲逛的理由。”
不过，即便明白了这一切，沃尔特也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将这名禁军无罪释放：
“我会向你的队长通报，让你从军队退役，你实在不适合当一名禁军，明白吗？”
“是……”
那名禁军的表情显得更加沮丧了，诚然，禁军的薪水在这个时候相对于崩溃的经济体系已经十分微薄，但这个身份在这个时候还是有很多权利的。
而且，被这样怪罪着退役，之后要受的罪可不是正常退下来可以比的。
“等等。”
王室使者叹了一口气，叫住了退下的前任禁军，接着，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小袋金币以及一罐魔药：
“这是公国那边医师会的药物，对于大多数非急性疾病都有缓解的作用，一次喝一个拇指盖大小就可以了……这点钱算是我对你母亲的一些照顾，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了。”
“!多谢大人!大人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刚才还一脸颓然的禁军顿时又跪了下去，这次是带着些虔诚跪地的，本来长袖善舞的使者摆摆手，并不太在意这一句承诺，只是绕进了王宫后方。
此处灯火自昨夜以来便一直通明。
“咚咚咚。”
进来。
使者小心翼翼地敲门，随着里面淡漠回应穿出，才恭恭敬敬把脚步迈了进来，而一进入室内，沃尔特面前便被递了一份文件。
“看看。”
头戴王冠彻夜不眠者如是说。
使者打开这被皮袋束缚的文件，本来稍微松弛的表情又一次变得严峻。
“……瘟疫。”
他念叨着这个词：
“在这个时候？”
“这并不奇怪，尤瑟斯，之前那场战争是在我们近乎本土深处的地方打的，还死了一大堆人，尸体也很不好处理，自然会孕育出疾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