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伊泽，他才是那个更能轻视诺曼的人，因为他将这个孩子视作一把真正的剑，一把铁石所制的，顽强坚韧之物。
而诺曼亦会回应他的呼唤，给予他的期待以实现。
“当。”
“真是毫不留情啊，诺曼，我可是不敢直接这样刺向你的呢。”
“那可是你的问题了呢。”
剑与火交错，神明的先知似乎还是拦住了一切攻击，让火焰将如送死般冲向火中的少年吞没，但那不过是看起来的攻击线路……森月将军的剑一向可划破时空，那来自他自身而非剑材的能力，所以即便使用的是血肉之躯，亦是如此。
吞入火中的骑士身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反方向的背刺，依然被挡住，却终究不是全然拦截。
金黄的血液一滴滴滴落在空气中……刺入其体内的剑已经溶解。
“圣剑是做这个用的啊。”
骑士眨眨眼，做出了判断。
“sodayo，难不成你拿个铁片子和我玩SM吗？”
“？我还是听不懂好多你说的话，不过无所谓了，都这个时候了，多少正经点吧。”
“真遗憾啊，我可不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舞者，和我一起跳舞，我可是会故意踩你脚的……这样等你怪我，我就能打蛇顺杆上啦。”
话语的不正经不能代替行动的迅速，苍白之神几乎是下一刻就展开了反攻，火焰朝着刺入其后背的骑士咽喉攻去，一丝一毫看不出之前话语中看似的留情。
谎言之神，狡诈之神，祂的形象和世人所传送的各种都是如此不符啊……诺曼·斯乌尔现在深切感到了这一点，又为自己因此感到的一丝失笑和心动而摇了摇头。
“白色的家伙，把所有视线只放在小菜上可不是个好选择。”
但下一刻狂风骤雨般的剑刃又朝着那高悬之神正面而来，森月将军挥舞手中利器，神情狂妄毫无面神之敬，他的脚步飘忽有如腾云，细看之下却见身躯如虚似幻。
时与空乃是世界的本质，即便是神也无法从根本上杜绝这一攻击，何况此时祂心中迷茫，一心二用，待“客”态度正可称一个怠慢呢。
“当!当!当!”
碎裂的时空和碎裂的火焰撞击在一起，在虚空之中制造出无数裂缝，时空狂暴毫无约束，而火焰却还要付出些精力去修复这一系列疮痍，究竟哪一方才是此处主人的同伴，这一点已经不甚清晰了。
而对峙的几方亦毫不吝啬于话语的挑衅：
“话说，你既然当了我这小子的老婆，岂不该叫我一声岳父？”
“你还是我女儿的儿子呢，难道不是该叫我一声老祖宗吗，”
“……你们就不能少纠结点家庭伦理方面问题吗？”
“这可不行，”
一番狂轰乱炸下来，那老人面对神明之威竟是毫不吃亏，这一点亦证明了之前幻境中奥罗与他相逢的场景，模仿得是多么拙劣。
威风而潇洒的老年将军向一侧抽剑，随后之前一切留下的空间裂缝都仿佛被他这一剑所拉扯般朝他涌区，这裂缝亦带动了世界本身……整个世界在为这位伟大的将军所驱使。
“我过去可老是在辈分和年龄上同时吃亏呢，难得的便宜，就让我占上一占吧。”
话语轻狂，将军神情却一点一点变得漠然起来，接着，那双湛蓝的眼显出唯有剑芒才能显出的那种锐利，而其手上剑刃亦割破其肌肤，浸染上一丝鲜血。
当那普普通通，刚被造出的铁剑浸染了这血之际，便忽然弥漫出无数银色光芒，而四周光线却一点点黯淡下来，仿佛连光线亦无法逃脱其这一击。
苍白之神神情微变，接着，忽然一把抓住了仍在攻击自己的骑士，将其护在身后。
“黑洞？”
“嗯？你这样说我随手捏出来的小东西？不过倒是很符合它的特征嘛。”
“我看你的神情，可不是很轻松啊。”
“哈哈哈，那就是你眼里不好，该不会是您老人家岁数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吧？”
老人一边张狂笑着，一边将那已经有些扭曲的、不断在碎裂时空之中抽搐的剑一点点挪到身前去，向着伊泽……以及其后的诺曼逼近。
“……真是个疯子啊，贝尔留斯那家伙是怎么跟你齐名的？”
“啥？他们把我跟那个臭小子齐名了？我去他娘的公国人还真是为了侮辱我无所不用其极啊!罢了，等杀了你，我试试看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再教训那群憨包蛋儿一顿!”
无数空间列出缝隙，朝着神明尖锐刺来，而就在她凝神静气的时候，后方被她拉住的人却也并不安分。
“……咔!”
“咳……”
“曾经你背叛过我，现在这一刺既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你的偿还之一，但这只是我个人私人的恩怨，和数万万人类的恩怨无关，正如我也背负着那些人类曾经的罪孽。”
也许从一开始，她将他拉扯到时候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次背叛的必然，但她还是如此选择了，就如诺曼曾经无数次选择相信她一样。
诺曼将剑刺向了护着他的伊泽。
而那神明如溶解的蜡烛一般滴落下无数液态的火焰，接着，四周火光不断摇曳，一点点走向黯淡……
他们的关系从不建立在彻底的坦诚上，但在这一刻，双方却抵达了一种微妙的平等，互相知根知底的程度，连带着彼此的阴谋与算计也依然。
伊泽嘴角垂落着血迹，然后被无边但时空所吞没……与之同时，背刺她的少年亦一点点溶解在空气中。
然后，世界逐渐黯淡，似乎一切偃旗息鼓……
“装够了？”
然后，林恩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刚才你一直收着力，你我都打得不舒服，而现在，一切和那小子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不放水你可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回应他的是一道精神叟然且带着似开玩笑俏皮语气但声音，以及两道忽然亮起来的金黄火焰。
黑夜被这两缕比起刚刚铺天盖地要渺小太多的火焰撕裂了，宛如两颗恒星撕裂了天空，一道轻微的吐息在黯淡中一点点冒出，将白昼轻而易举地吐出：
“不过你的确比我想得要厉害一点？作为人类，你已经比起普罗西撒那个吃我家妹妹软饭的家伙要强多啦。”
“哈!你难道会认为那小子在吃你软饭吗？”
“我妹妹对他做了什么？她帮了那家伙那么躲，可那个废物可是一点没守好她，他有圣剑和火焰，有前所未有的天赋以及无数天材地宝的协助……甚至连我也装作睡大觉而让他铸造那一切，可他，牺牲了他和法夕娅泽尼的一切，只能换来一次我的沉睡？”
不，不是宛如。
苍老的骑士再一次看见四周光景时，刚刚平静的湖面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的星球，以及两颗由恒星所组成的眼。
他的身姿挺拔，精灵的血脉使他的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且天赋卓绝……但在这一片浑身碎裂，渗透着火焰的星空下，这人类的英雄，渺小得就像一粒沙砾。
“无论他对于你们来说有多伟大，我永远蔑视他。”
混杂的声音自这片群星的律动而来，轻而易举就能将某颗星球上的生灵全部屠戮干净：
“而至于，诺曼，我给了他什么？欺骗和背叛吗？如果这就是我的馈赠，那他可是所得深厚。”
“哈……”
苍老的骑士感受着周身的森冷，然后，逐渐流露出一种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甚是有趣，神明，你刚刚的放水可是让我深感不爽，就让我们畅畅快快打一架吧!身死之后仍可挑战诸神……即便历朝历代何许有我这般人!”
啊，渺小。
啊，渺小。
这渺小的感觉，这向着硕大之物砍去不可磨灭一击的触感，甚是让他愉悦。
无论是森月将军还是银火勇者，这一脉相承的，便是这与火共舞的愚蠢精神。
说着，那苍老骑士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铁剑如流星，划出刺眼光芒向恒星砍去。
宛如以卵石撞星辰。
伟大的森月将军，林恩·卡索欧·布莱克，只身一人向神明开战。
……
“……一些东西正在浮现，”
而现实中，共行的两人中也有一方缓缓落下了话语：
“我想起了一些事，那些伤痛，以及束缚，是你对我做的吗？”
“……你是怎么从那里逃脱的？”
“怎么，你不该早就料到我必有一日会逃离吗？”
诺曼·斯乌尔手中凝聚出剑，接着，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刺去。
然后下一秒，这空间中便渗出一道火焰，久不见人的伟大龙神……以及灭世之神，伊泽德拉，就被这平平无奇的一剑轻而易举地刺了出来。
“一切铁与火都不可将我蒙蔽或束缚，一切欺骗终有一天会被揭穿，除非，我爱你，因此变得盲目。”
诺曼盯着面前不可方物的白发少女，一瞬间还是为那双宛如黄昏般沉沉的金黄龙瞳滞了呼吸。
但半晌后，他继续轻语：
“而现在，也许依然。”
“指哪一边呢？”
“一切会被揭穿是真的，我爱你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