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军的整个架子甚至都遍地是我们这些被那家伙所救者或者甚至和龙神接触者，之前和这些人打仗的时候，各位现在突然冒出来的好市民怎么龟缩不出，还不如我们这些内奸出的力多呢？”
老工人嘲弄地说，明显是不把周围骚动的人群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整个反抗组织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但反对者此刻却早已熄了火，毕竟，现在自爆的人里面有三个都是在义军或者当地颇具威名的大人物，若是连他们都要反对，干脆直接投降龙神国度算了。
“无论是何种过去，古雷德反抗军只在乎加入者正在反抗的现在，”
西泽尔摆摆手，接着，忽然举起一支魔力发射器，直接朝向了面色冷峻的拜勒：
“而你……同样出身于古雷德贵族，却一心投靠龙神国度的奸人啊，多玛的存在只是更加揭露了你的卑劣而已，你应当为此而颤抖。”
“你以为这些玩具就可以和真正的龙炎相抗衡了吗？放箭!进攻!”
不打算再给敌人耀武扬威的时间，拜勒直接驾驶着彩雾骑，伸出手聚集起龙炎便想要向着满是普通古雷德民众的街道释放龙炎，而这时，一枚如雷霆般光束从西泽尔手中脱出，一下打在这名暂时躲闪不及的彩雾骑上……
那被攻击者并没有立刻受到大量伤害，只是，被巨大的推动力一下推飞了出去，龙炎的聚集与方向也便忽然一顿，随即若一枚烟花般升入空中。
这是曾经多玛和爱德华就计划过的，将发射器载具化的最新结果，结果就是对安全性的要求几乎是没有，完全不可能放在日常士兵运载中。
不过，对于单个的敌人，这一功能就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该死……”
拜勒好不容易站位脚跟，刚要飞驰回去便又被两人拦住，他神色僵固地扫视了一下自己身边左右，发出古怪笑声，这也是理所当然……
“艾德……难道你是不甘于当我的老副手了？”
“荣誉地位对我毫无意义，但我死也不会背叛公爵殿下……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就该被扔到地狱里面焚烧!”
“哦，是吗？”
利用龙炎轻易将这位本就实力低于自己的彩雾骑一下击退，拜勒轻蔑睥睨着下方一切逐渐聚集，仿佛要将古雷德这艘本就摇摇欲坠的“孤舟”吞噬，接着，转了一圈长枪。
“好，很好，”
他多少有些冷嘲热讽意思：
“一个个正义之师跟一群闻到蜜糖的味道的苍蝇一样冒出来了，之前各位怎么不出来阻止我，难道是因为胆怯和畏惧吗？”
“并非如此，只是要彻底推翻你，自然需要精心进行一番计划。”
“哈哈……精心的计划，当年公国被我所攻击的时候，你们闭门不出，任由我吞噬公国，亚人肆行的时候，你们不过游兵散勇，在我计划下仍是宁愿明哲保身也不愿和其全力相博……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你们就是懦夫，那个爱德华到底对你们有什么贡献!他在意你们甚至还不如我在意你们!如果不是顾及你们……我早以龙炎将此地焚烧成一片荒芜，岂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的声音异常激动，最后竟是有几分嘶哑，而下面众人则只是以讥讽的神情盯着这位言行不一的神国统治者。
唯有多玛站了出来。
“拜勒，古雷德已经亡了。”
“……你再说什么鬼话，它不是早就被我灭亡了吗？”
“错了，在这里所站着的所有人之中，现在只有你还是真正的古雷德人，还是那个以暴力和阴谋统治世界时代的残党，只不过是要让它换个名字，依然维持旧态而存续下去而已。”
龙炎随着拜勒的怒意而越发洋溢，他嘶吼一声，随即向着学者冲刺，而一旁众人则对着天上使者扣下了扳机。
碰!
血液从那只新替换的蛇鸾身上又溅起，那鸟兽尖叫着，挣扎着挥动着羽翼，而上方骑者则冷着脸，往它伤口之上扔下一把恩赐般的龙炎，接着重新调整了身姿。
“可笑，你们和贝尔留斯能比拟吗？何况我也不会受到同样的攻击第二次!”
“在最初你跟我一起投向亚斯多德的时候或许我就该知道……你是个单单纯纯感情行事的人，根本只考虑到眼前的利益和身边的人，对于一切改变都没有半点思考，守成卿的时代，你玩弄的一切都比不过他，因此一切都被暂且压抑下来，可他也在一点点引导你走向错误的道路，到了他借机把我调走，并且自己也随意死去之后，除了诸天之上的神明，便再无人可以给予你管制和教育了。”
多玛仍在絮絮叨叨，拜勒只觉得他吵闹。
人难道不正是只能护住身边人的生物吗，如果对亲近之人糟糕，反而对敌人好，那反而才是彻彻底底的恶人吧，说实在，这话不错。
但对于拜勒来说，这种思维逐渐走向了极端，亲近者会受到攻击是因为力量得到了削弱，是因为曾经舍生忘死地为了崇高目的奋斗过，正如当年攻下公国时史上最惨重的人类士兵，而看似友人的敌人，这时却会因自私自利而得到保留，如亚人们，如……
精灵。
龙神的偏爱和自私，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甚至就连这缭绕他身躯的龙炎，这看似给予他地位的头衔和支撑他地位的力量与一切，全都不过是让他作为最显眼牺牲品的可笑装点，像箭靶上的红点，刻意画得鲜艳，实际却无半点价值。
明明是第一人物。
他却并不能像亚斯多德一样，随时和伊泽德拉交谈。
明明是第一人物。
他却不似多玛一样能得到龙神指点，更不擅长那些政治的文书。
明明是第一人物。
他却更不像那个传说中被龙神恩赐的少年。
就像龙神国度的人类，明明是第一大种族，却天生背负原罪，既不敢面对亚人，亦难以与精灵平起平坐，一切利益明明出力最大，却不得不分享给这几方，亚人，现在已经被剔除……
但精灵……
精灵!
“我是龙神伊泽德拉的使者，你们之中……则四处是背叛了祂的可笑叛徒!特别是精灵，伊芙，你这可笑的女王!精灵一族从神明那里所受到的恩赐还不够多吗？为何，如此受庇护的你，却背叛了龙神大人？”
反复强调着自己的地位，像是只有这个能强调了似的。
拜勒依然在不断追击多玛，伊芙应当不在了，永远不在了，他近乎癫狂的问题也从未想过得到回答，但，在这一次似乎又能企及对方的时候，一面绿色的藤蔓之墙却腾空而起。
“因为……我们最终一定会变成这样吧，拜勒·格雷斯，即便世界真的已经被统一，甚至，即便我们都是人类。”
精灵女王从指尖滋生了无限的生命魔力，拦截在发狂的旧贵族面前。
曾经迷茫的表情已经变为了淡然和坚定，黄金般发丝被风吹起，在天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甚至这一点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们真的是同一个种族，算半精灵吧，我们也会如公国和王国一般争执不休，有一方也许也会如公国般叛逆，而现在我们是人和精灵……不单有历史的血债，还有不同的习俗，不同的观念，甚至不同的寿命，人类，你以什么律法来统治我们呢？”
“伊芙……你、你是……被龙神大人复活了？”
那仓皇的骑者颤抖着说出这话时，露出的并不是见鬼的神情。
那是一种深切的恐惧，恐惧于被抛弃，以及深深被羞辱的屈辱神态，在被这藤蔓拦住的时候，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神明使者，忽然丢下了刀，耻辱地低下了头。
“杀了我吧……”
他说：
“杀了我……别再让我做的任何事蒙羞了……把我的灵魂也燃尽，别让我到那个混蛋的旁边去。”
“……你现在的样子正是我最担忧的未来，人类，你放心吧，祂的意志与性情都是我们永远无法理解且最好不要理解的，祂并非如一个养育了亲儿与养子的母亲，因为天然的沟壑令您的努力全然无果……它只是，一名饲养喜爱宠物的不知名生物罢了。”
“……”
“我不会杀你，你为了讨好祂也好、令您的种族长久受恩也好，所用的一切手段都未曾殃及我族，不该由我族评判，但我只能告诉您——您现在的样子便是当真依靠那位而兴隆的精灵的未来，不、也许，也是曾经。”
纷争，怒吼，无数人正朝着彩雾骑最后落下的塔楼而涌来。
他们手握刀刃，他们心怀怒意，也有绝对的资格进行审判。
但多玛却站在这些人面前，拦住了他们，这一切都并未传入彻底跌入深渊的旧贵族眼底。
“伊芙小姐。”
这是多玛的声音：
“你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那位，对吗？”
“是没有完全，信仰和盲目可是有极大区别的，毕竟，那是我们永远无法彼此理解的物种吧……”
她幽幽叹息着，望向远方：
“因此，被神所迷，可当真是一件不幸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