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八十八章 群星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4/1/1 22:15:12 字数:3558

……

对于新建立的国家来说,取个名字似乎是件简单的事,却又偏偏似乎不那么简单。

莫提法斯,这个国名倒是没人想过变动,但既然已经无王,又怎么能叫做王国呢?

最终还是由一名学者提出,干脆叫做共和国罢,莫提法斯共和国,算是个和谐的祝愿。

共和国的第一位首领被按在了安吉拉身上,她曾经是宗教领袖,又成了义军领袖,威望、资历、能力都无人能及,而辅助则落在了身为进步派贵族代表的沃尔特身上,有人说这是一种让步,或许也的确是,但很快,这名本就擅长政治的旧王国信使将以对旧同胞冰冷无情的手段打消这一点。

新莫提法斯的元帅最终落到了一名叫做罗格·克曼的军人身上,此人虽军事才能平平无奇,却德高望重,对于比起扩张更需要稳固的新莫提法斯来说,是最佳人选了。

何况还有科林当做辅助,若四方国家当真要来侵犯,新莫提法斯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新莫提法斯建立初期,一切矛盾都存在了战争的沉屙上。

大片荒芜的土地等待着人们重新去开垦,而人力在之前的战斗中也早已匮乏,一时之间,重建和发展的进度陷入了短暂的迟滞……这是资源短缺所必然的,并不是依靠安吉拉的指挥调遣轻易所能解决。

哪怕本就善于锻造的铁匠之国又出了威利这个天才作为门面,也依然如此。

但也的确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艾卡和海柔尔一起重新建立了艾维尔塔,不再是国家,而是回归了奥罗创立这个组织时本来应有的模样,一处学院,一处无人不收,也近乎没有国家立场的魔法学院。

和曾经的象牙塔不同,现在这些求学于此处的魔法师以双足和他们眼中的凡人一起站在地上,甚至和这些凡人一起学习,海柔尔遣人从艾维尔塔的废墟中找到了少量那罪恶却又神奇的魔法国度最后一些残余,自己负责了高端奥秘的教授、运用和开发。

而艾卡并不完全属于艾维尔塔。

她成为了新莫提法斯魔法学院的研发部部长——不是院长,对于这名更喜欢学术而非社交的法阵天才来说,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管理事务拖累精力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项。

她依然缺乏魔力,却绝对不乏智慧,她那在其他魔法师眼中或许多少有些可惜的天赋使她从始至终从未有过高人一等的自我感受,艾卡将她的生命奉献给了魔导器、法阵、以及基础魔法学普及教育之中,她或许不是教育能力最好的那一名导师,但绝对是教科书上提及次数最多的人物。

同时,她也成为了艾维尔塔魔导研究所的名誉教授,在研究所一大堆或者曾眼高于顶、或者曾苦苦挣扎的魔法师努力下,研究所产出了大量的、适合哪怕魔力低下的贫民使用的大规模生产魔导器,又在铁匠们的辛勤之下被大力推广,这大大增加了国家本来枯竭的生产力。

但在后来也导致了严重的分配和工人失业问题。

万幸,德拉奥略在监狱中便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问题,安吉拉和整个国家系统立刻对此进行了强制管控和补偿,倒也未导致社会矛盾被这突然抬高的生产力冲得垮台。

在莫提法斯飞速发展同时,一样高速发展的还有它的老对手,古雷德。

古雷德的新政府的统治者由西泽尔担当。

作为新古雷德的奠基者之一,多玛·格雷斯并没有选择留在这里,他在拒绝了西泽尔的百般挽留之后,成为了一名流浪学者,选择穿梭在不断变化的列国之中。

在这一次漫长的旅行中,这位曾经的战争犯、人类叛徒、罪人、思想家和英雄彻底摆脱了曾经宫闱的囚困,他的眼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阔,思想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切实。

他时而和旅行的商人混在一起,时而与工人一起喝酒打交道,时而又重新和那些贪婪的割据者们进行对峙。

他写了一本又一本的书,这些书或者被抛弃,或者被传播,无论如何,作为学者的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影子都已将曾经的那个贵族多玛掩去。

很久以后,垂垂老矣的多玛来到了瑞维恩的海边,当他眺望星空,写下最后一个字句,安详闭上眼睛之后,这最后一本从无数个视角描述整个世界的著作将如霹雳划破世界的夜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自从离开公国之后,多玛就再也没见过犹大,那名像是影子一样的侍酒就好像他出现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也曾向酒馆的吟游诗人打探过对方的消息,但并未知晓,反而是打探到了精灵一族的消息。

精灵一族在最后一刻的倒戈使他们免于了再一次陷入仇恨的泥沼,而龙神的宠爱则使他们成为了本场战争中唯一一处完全受益群体。

精灵女王伊芙·法尔瑞门利用龙神给予的大量资源重新建立了属于精灵一族的都城,并且,不再继续以往的封禁政策,转而选择与世界交流……但却是保有戒心的交流。

精灵一族重新和人类打了教导,无论科技曾经如何落后,他们在思想和文化上的知识依然值得钦佩,但这远远不够。

精灵一族在一点点重新拾起科技,羸弱而美好的遗民绝非他们所求,曾经,他们骄傲地站在这片大地之上,作为当之无愧的领袖统领着这片世界……现在,他们依然具有潜力。

人类一族的科技和文化正在对他们进行冲击,但精灵一族也不逞多让,他们在交流中也一点点重新渗透着人类文化,并以及争取着自己的进步。

比起精灵一族的安详,烈王马格诺夫所面临的是更加糟糕的局面。

由于全力加入了龙神一方,又发生了内战,瑞维恩的损伤虽然没有人类那么惨重,却也绝非可以忽视的轻松局面。

但不破不立,马格诺夫知道这会是一个新机会。

以清扫叛徒为名,瑞维恩发动了大清洗,把那些曾经的毒瘤贵族重新**了权利,让他们不得不正视了种族之间的平等,由于之前情况的影响,这一场清洗并没有遭到太多阻碍,只不过最后一度越演越烈,难免伤及了无辜。

无论如何,在之后不久,瑞维恩也开始了一场相对和平的演变,兽国成为了一处联邦,并且将大笔精力重新放在了大海探索之上,并且成立了世界最大的交通运输组织,从此不再作为落后与野蛮的代名词。

在世界大多国家改变不久,蛇鼠乡消失了。

这个国家本就是世界毒液的汇合,本就不该存在,在这场刮骨疗伤的惨烈战役之后,这些毒瘤也便再也支撑不住如此光明正大的规模,重新悄悄流到了暗处。

依然有人认为蛇鼠乡是不可战胜的,因为它是人性恶的体现,或许也当真如此。

但现在他们只能藏在黑暗中,再不敢那样放肆地暴露在阳光下,光是这样,也许一切便已足够。

世界随时间而不断旋转。

灭世之战毁灭了旧世界,也正因如此,被摧毁了的巨石之下,曾经一些被压抑的种子终于得以见到天日,为此萌发而出。

渐渐的,没人再去谈论所谓的龙神,或者灭世之龙了,也许连带着终究不可战胜的神,对于这些人民来说也不过是过去经历的一场小事,他们眼中所见的是将要创造的生活。

昼去夜来,即便是石头上的雕刻也会被风沙所抹去,这片星球上的人创造了许多,也便忘记了许多,渐渐的,伊泽德拉、诺曼、普罗西撒、爱德华、德拉奥略……所有所有这些名字都被忘记了。

在这之后,看似团结的新莫提法斯或许会再一次遭到分裂。

新古雷德,也许会再一次遭到贵族们的复辟。

艾维尔塔、瑞维恩、蛇鼠乡……阶级差距、种族歧视、犯罪……

一切先是向前一大步,随即又退后一步,不过那有如何呢?终究,一切是要向上走的。

然后,在一处幽暗的森林之中。

一名古老的诗人已经在这游荡了不知多久,他的身上沾满了泥泞,因长久不得与人交谈,语言能力也变得极为匮乏。

“……Ahagl ephaiY' bug……”

诅咒般的呢喃成为了他唯一的语言,他的双眼一片迷茫,被光芒洞穿。

“Y' h' mgepmgah'n'ghft.”

而就在这时,一道更加沙哑,更加扭曲而疯狂的声音却突然传进了他的耳中。

蒲克·海亚默本能抓住笛子,屏气凝神地抬起烟,然后……他眼前的光芒突然一滞。

灵感对于诗人是亲近的,即便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但现在,那始终不愿离去的灵感却不安地颤抖着,因躁动而不断摇曳,光芒一点点暗淡,几乎不敢看诗人麻木的双眼。

也因此,诗人已浑噩许久的视线终于清晰,在那视野中出现的是……

一名身着礼服,头戴羽毛帽,拿着本子和笔的年轻人

密集如蜂窝的孔洞在那张本该英俊的面容之上放肆蔓延着,层层叠叠、一层透出下一层的骨质,纷飞的光点如蜜蜂般从那孔洞中穿梭,细看之下竟形成一张张喃喃自语的人脸,这些光点都在震动着、发出令人焦躁甚至发疯的呢喃声,嗡鸣滔滔不绝,永不停息……简直宛如一场永恒的折磨。

诗人感觉得到自己身上光点的动摇,像是见到父母一般的亲昵比起对他要强烈太多,也只有这种亲昵才能将这顽固不化的生灵从他身上彻底除去。

“Ymg' l' gotha ah'mglw'nafh, Y' kadishtu……你,渴求死亡,对吗?”

那年轻人脸上有三分之二完全是密密麻麻的孔洞,暴露出的骨骼像是松脆得一掰就能折断一样,他每一挪唇,嗡鸣便从他的皮肤下渗透出来,那是足以令最无畏的勇士亦发出尖叫的诡异场景。

但诗人却并未如此,恰恰相反,一种强烈的希冀充斥了他的大脑,让他没有思考便一下点下了头。

“很好。”

那年轻人笑了。

那是一种惨烈的笑,他捂住自己的脸,光点便贴上他的手,若蒲克将自己的痛苦形容成被操纵的行尸走肉的话……天呐,他简直就是一具行走的灵感巢穴。

“Abandon h', llll nog ya, ymg' ah l' ahnnn ya ahog.”

那奇怪的疯子伸出手,光点颤抖一下,随即从诗人已经空洞的身躯之中突然渗透而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蒲克清晰看见了那些光点的去向——它们渗进了那持笔者的身躯中,往那不堪重负的巢穴中又加了一份重量。

“……等等,你……”

蒲克张嘴,想问他的身份,但一切已来不及了。

死亡终于附上了这名守折磨可怜人的双眼,使他……作为一名人类,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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