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恩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他成功拿到了宝石。
如凯旋的骑士，公主糯挞接受了他的誓言。
婚礼上，他正亲手为糯挞带上那颗找到的宝石。
糯挞笑了，夹杂着啜泣。
汤恩想要伸手去安慰自己的公主，手掌却不听使唤的放回了宝石之上。
手指抚过，绚丽的宝石开始黯淡。
他扭头看去，却发现那宝石之中，分明印着一张笑脸。
那张未谙世事的笑脸。
霎时间，天地失色，丢失色彩的笑容逐渐狰狞。
接着，一只不可名状的生物冲破宝石。
糯挞的鲜血如雨纷飞。
血雨之中，汤恩又看到了与魔物殊死抵抗的队友。
血液湿润着脸庞，汤恩直直看着愈来愈近的画面，愈来愈响的尖叫。
无法抵抗。
四方无限逼近的景象，一点点挤压他的身体。
大脑。
心脏。
直到一支尖啸的利箭破墙而来。
对着汤恩不能动弹的喉咙。
……
惶恐中，汤恩惊醒。
窒息与压迫无影无踪，背后的长枪提醒着他刚刚只是幻境。
贪婪呼吸着干燥的空气，汤恩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甩下一手汗液。
他活过来了。
由心的安全感，紧随着却是卷土而来的疲惫。
没有丝毫犹豫，汤恩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向水缸。
“睡得挺香？”
小南调侃。
观察半响的她早已发现了汤恩的异常。
“还好。”
一捧凉水，汤恩摆脱了困意。
还有梦魇。
迅速调整状态的汤恩下意识摸着武器：“外面怎么样了？”
“依旧如常。”
“如常？”
“反常。”小南盯着恢复平常神情的汤恩，嘴角的弧度没能忍住：“打算直接出去吗？”
“啊，”汤恩点头向前，没几步便又止住转身：“先等一下，刚才你给我看了手稿来着？”
“看来你神游时把记忆保管的很好。”
汤恩忽略了小南对他那快要稀松平常的嘲讽：“手稿是由茹雅复原的。”
“她是我临时组队找的队友之一。”
茹雅。
小南用手指点着下巴，思索了一番。
很陌生的名字。
“魔法师吗？”
汤恩摇摇头：“她当时只说自己是新晋的冒险者，况且我也赶时间，就没做考核，直接带着队员下来了。”
“所以说猿猴先生您完全是带了盘沙子就进地下城了是吗？”
贵族去奴隶商人手上找临时苦工也不至于瞎点几个就带走。
小南无奈：“你的赌约不会是拿到东西贵族妻子就会离婚再跟你结婚吧？”
汤恩没吭声，在那调整星月枪的挂姿。
不是，啊？
小南瞪大了双眼。
“你是吸了吗？”
她不相信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哪怕加上雄性激素也不行。
汤恩沉默了一会，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选择的闭嘴。
罢了这猿猴干什么都好，给秘术就行。
小南强迫自己忽略了这一段：
“那个茹雅，你真不认识？”
汤恩愣了一小会，依旧摇头。
“这个先不谈，”小南摇晃着食指，像个指挥家：“你们出事的时候，营地没其他人吗？”
“出事的时候……”汤恩重复着小南的话，凑到了木板前，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空空荡荡。
“如果他们……那应该还在营地才对。”
疑惑感占据心头，汤恩想要推门，但在小南的注视下，还是收回了手。
“是什么袭击了你们？”
小南盯着汤恩：“而且，虽然我对你们莽撞的行为不满，但能一路冲锋到这里，你们队伍至少有一名S级冒险者吧？”
“不……呃？”
汤恩想要条件反射的否认：“S？”
“S。”
小南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先不说那个超越规则的骷髅大帝，单就翼魔来算，哪怕除了你之外全是A，也不能保证一路不停狂奔七层吧？”
“而且刚刚的贝琳达你是看到了。”
“防范魔物，还有防范同行，你们若是没有S级的冒险者在，如何做到？”
汤恩揉了揉鼻子：“就算有S在，对你将要得出的结论有什么影响吗。”
“若真有S级，那你还是小心自己的命吧。”
“什么？”
汤恩想要小南把话说清楚，却见到小南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下一秒，屋外远处传来了盔甲关节敲击的声音。
以及翅膀挥动的动静。
“清理干净了吗？”
妩媚的女声透过木屋，传入二人耳中。
仅仅是听到，汤恩眼前便出现了红灯区橱窗里那些婀娜的身姿。
小南脑海里出现的则是个只缠着两根丝线的魅魔。
寄生虫。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底吐槽。
“失踪了一名女祭司。”
沙哑的少年声，像是被炭火强行熏成的样子，却听不出埋怨和痛苦。
“女祭司？噢？就是那对恋人吧？”
“是，炎墓池边死了一位，另一位没有见到。”
“那把匕首呢？”
“在死的那位胸口。”
“匕首留下就好，身为祭司却被同化，会有人替我们收拾的。”
“大人所言极是。”
“莫兰特人呢？他怎么说？”
“营地占领有段时间了，没有冒险者经过，并且他还表示需要的雌性已经准备好。”
“呵呵，他还是那么口是心非。”
这句，少年声没有应答。
“噢对了，瑞克那边什么情况？”女声明显有着怒气：“计划明明是占领第三层，他怎么就撤走了？”
“奥斯塔说一个兵都没给他，我们根本没想让他办好事，就自己回来了。”
“嘿这老骨头，三层不全是他的人吗？”
“奥斯塔说……没工资不算。”
男声后，是女声骂骂咧咧的脏话时间。
房间内，汤恩的表情很精彩。
小南则是一脸坏笑。
我们伟大的猿猴先生费了那么大功夫使出「博雷纳克雁返」来拼命，结果别人自己走了。
根本不是被他击退的。
勇气可嘉啊，猿猴先生。
女声依然在发泄着愤怒，这些尖锐却妩媚的音节钻进汤恩的大脑，击打在幻想的脑海上，无数涟漪浑浊着原本清澈积极的记忆画面。
有点乱。
汤恩觉得自己有点乱。
当一名勇者来到了魔王面前，却突然发现自己先前的依仗其实是虚无。
他会是什么心情？
恐惧？退缩？
不屑？勇进？
颤颤巍巍跪地求饶？
义无反顾举剑冲锋？
汤恩站在了路口。
他必须做出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