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
春光普照四月份的欧洲大地,被大雪冰封了一个冬季之后,城市里又昂扬起了春意。即使还未到能够穿着一件衣服就能在街上走的地步,但是每当透过山上的快要融化殆尽的白雪望见橘红色的朝阳的时候,心中总会蔓延出暖意。不错,这就是位于某座山谷内的小城市,圣塞亚格维。
玛利亚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更令她感到愉悦的,莫过于在这时候进入了这座传说中的学校。
【山脚下的学院】。圣塞亚格维人人皆知的地标性建筑。属于尤拉诺斯伯爵的私人财产。在三十年前,伯爵欣然将此地作为学校,提供给圣塞亚格维的学生。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间学校的建筑史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玛利亚匍匐在桌子上,右手撑着腮帮子,左手一边在书上做笔记,一边想,像我这样的平凡人家的孩子也能考进这么气派的学校,真是上天恩赐呀。
不过,玛利亚偷偷将脑袋偏向一边,眼睛的余光盯着坐在她身后的学生。真是奇怪的男生。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珠,但又拥有与亚洲人不同的偏白的皮肤——不过这皮肤确实泛着病态的颜色;相当长的手指,指甲修剪的很干净,紫色的制服穿在身上,有另类的美丽。玛利亚稍稍回想了一下,这个男人好像来自遥远的东方——亚洲?怎么会到这来做留学生呢?这个又小又不富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平静的山谷里,有什么吸引他的呢?玛利亚不清楚中国的情况,但她也了解,如果留学的话,当然是德国,英国这些大国最好罗,来到这穷乡僻壤,终归是不能理解的。而且,他一直好似无精打采的,又若有所思的,在想什么呀?这些一连串的问题,玛利亚非常想问。
但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深栗色的短头发轻轻歪斜,刘海恰好遮住了她的右眼。她把脑袋靠在右手肘上,也打起瞌睡来。
爱丽丝——玛利亚品味了一下这个名字。爱丽丝——真是个具有魅力的名字。世界上最广为人知的爱丽丝,应该就是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和《爱丽丝镜中奇遇记》里的那个亮金色长发的,皮肤雪白的爱丽丝了。这个男人似乎从天而降,不明不白的出现在这个小城里,似乎也像爱丽丝穿越了兔子洞一般呢!不过——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这边就像是梦中的仙境吧,那么对于我们这边的人们,如果要透过这个洞去窥视“那边”,又会怎么样呢?那是否是一个也让我们向往不已,艳羡不已的地方呢?
一开始“想象”,就不能停下来了。对于那个兔子洞以外的世界,玛利亚开始了漫无边际的臆想。但是,现实很沉重的告诉她,想要窥视那边的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忽略那些精神意义上的遥远,单单是从这里到大洋彼岸也要十几个小时诶!玛丽亚是到不了的,我必须坚守现实。尽管幻想很有趣,但是现实也很重要啊!还是认真的听课吧。像身后的那个男人,和自己,大概是没有什么交集了吧!就冲他那爱理不理的样子,自己哪里敢接近他呢!而且,我又并不漂亮,就连这头发也是直直硬硬(在这里补充一下,实际上玛利亚的发质很不错,不过是因为短发只及肩,自己又将剪成碎发,所以并不能意识到自己的优势。)的,他也不会向我搭话呀!
明明就隔着一张桌子,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两个世界。
只要安安稳稳的,守规矩的,平静的过完这一生,享受这个安静的城市就好了。没有其他的奢望了。就这样活下去吧。
然后,将关于祖母那件事也埋藏于深处····
深栗色的头发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东西。她转过头,眼睛透过杂乱的碎发,望向那个男人。
男人身子微微向前倾,黑色眼睛和玛利亚对上了,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怎么了?
“那个,”男人说道,“这个城市哪里有文具店啊?”
啊。
——他向我搭话了。
艾利斯
窗外闪耀着与欧洲的四月毫不相配的阳光,橄榄树投下绿油油的影子。望着如此美丽的景色,我的心情却完全没有因此而雀跃起来。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要追溯到上个月的那件事。
不错,正是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我和同屋的少女蕾蒂西娅,与一台电脑和一个不明生死的家伙的博弈。
“猫之屋”。
实际上,关于自己的的推理错误,我已经没多少后悔的心情了。我从很久以前就明白的,我是不能成为福尔摩斯一样的人物的,我那些所谓的推理,不过是由大量的事实累积成的“真相”。只要探求一件事情到了一种地步,还原真相就变得相当简单了。我并没有具备特殊的灵感和才能,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了。不过,让我感到惊愕的是,那天晚上一场火灾,居然把猫之屋烧的一干二净。
已经不需要什么推理了,这种事情已经巧合的明显:有什么人在看着我们的行动,而且他并不愿意让我们揭示这个事件的真相。我原以为这不过是这个与世无争的山谷里的一件突发事件,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有另外的隐情也说不定····
可恶,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现场已经被毁灭了。还是先不用管他了,反正去调查猫之屋,也是为了配合蕾蒂西娅的胡闹罢了。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当然是哪一件咯。
我稍稍将眼光往旁边看去。不远处,浅红色的长头发,白色圆领衬衫,还有紫色的裙子,姣好的身材,怎么看都算得上是美丽的少女——蕾蒂西娅。今天早上出门之前,还一脸怒气的警告我:“听好罗!毕竟我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所以这时候才要倍加防范!尽管现在有不少年轻男女都已经坠入爱河,谈起恋爱来了,但但但是我们之前才没有那种关系啊!在学院里的时候,就当做我们两不认识好了!”用得着这么做吗?我还以为,只有亚洲的女孩子会含蓄害羞一点,没想到连外国的女孩都是如此避嫌啊····嘛,正因为如此,我连向谁问问问题都不知道了。真是不凑巧,笔里的墨水已经用完了,这个城市有哪里有文具店呢?来了这里几个月,却连门都没怎么出,真是辜负了山谷里的好景色。没办法了,坐在我前面的这个少女,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还是去碰碰运气好了。
那个女孩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微微回过头来。
“那个,这个城市哪里有文具店啊?”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女孩听到我的问题后竟然呆滞了几秒钟。我的西班牙语应该没有差到这种地步吧·····
“诶诶诶诶诶?”那个少女睁大了棕色的眼睛,脸上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手里握着的笔掉到了桌面上。是在想什么事情吗?我该不会打扰到她了吧?唔···姑且还是再问一次。
“我的意思是,这个城市哪里有文具店之类的····”
“啊···啊!”她好像定了定神,捋了捋挡在右眼前面的碎发,说道:“文具店吗?大概在东边吧,咯,
你从这个学校出去之后···”
出人意料的是,少女相当热心地向我介绍起来。听完她的叙述,我无奈的摸了摸头发。东边吗?我和蕾蒂西娅合租的房子在城市的西边,虽然说这个城市不算很大啦,但是要由东到西的横跨,会麻烦很多。由于房子都是依山而建,大路都是南北向向山上蔓延的。要穿过众多的居民楼,不知道绕多少小路才能到达。欧洲的小城市,其中那些小路实在是太多了。我只好问道:“那末,东边我不是很容易去,西边有没有文具店呢?”
没想到,那女孩的脸上再次慌乱起来了,而且比起之前我和她搭话,还要不知所措。
“没没没没有哦!西边完全没有文具店!就连杂货店啊什么的都没有哦!绝对不要去哦!假如你在西边看到什么文具店,绝对不要进去哦!”她强装镇静的摇了摇头,怎么看都是在拼命的否认···难道西边的文具店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吗?她对于一个外国人如此的警戒,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呢?嘛。还是不要管那么多比较好。别人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话,就不要再去深究了。不然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我看了看她。
“我的问题你感到有什么困扰吗?”我问。
女孩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思考了一会,说:“不,并不是这样。只是···被外国人搭话了,有点惊讶而已。”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竟然是这么腼腆的女孩子啊···我暗自庆幸。“没什么,你不用感到紧张。把我当成普通人来对待就好了。我叫艾利斯。”
少女看了看我,说:“你的名字我已经听到过了,毕竟你现在很有名嘛。我们这个小城市,就算有什么出乎的意料的小事,都会引起大震动呢。何况还是来自那么远的留学生呢。”
“嘛,我自己到不是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
“当事人总是迟钝一点的嘛。”
这个女孩还是蛮好说话的嘛。虽然有些害羞,可是蛮坦率的,比起蕾蒂西娅来···
“那末,你叫什么名字?”
“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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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结束之后,我听从玛利亚的指引,走到了东边的街道上。顺带一提,【山脚下的学院】里是有寄宿生的,不过由于大家都是一个城市里的人,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在学院住下。本来我也是寄宿生的一员,只不过某些机缘巧合,找到了一间拥有温暖壁炉的房子。
街道上熙熙攘攘,可以见到和自己一样刚刚放学,穿着紫色校服的学生。文具店并不难找,因为有些学生也是向那边去的,所以一下子就辨认出了方向。只不过——
“装修吗…”我望着店门上的公告。这下子就麻烦了,
玛利亚只和我说了这一间,而且似乎这个城市也没有其他文具店了。姑且先回去吧,蕾蒂西娅?应该会借给我笔吧…应该。下了决定之后,就打算穿过幢幢房子,通过巷子回去。
山谷小镇里的小路,意外的有格调。两边都是民居,镶嵌在高处的窗用雕花的铁杆包围,暗黄色的高高外墙将小路与外面完全隔绝,已经快要沉默的太阳用血红色的余光渲染着小路的黄昏。墙上映出另一幢房子的阴影,与被照到的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脚下踩着的凹凸不平的石板泛出一点寒意,预示着冰冷夜晚的到来。即使还有最后的一点阳光,但是还是不能小看欧洲四月的夜晚啊……我缩缩脖子,继续走在巷子里。诶?不过,这里大概是哪里?我不会一直走着巷子,走过头了吧!而且…我抬头,只能看到两侧的高墙和窄窄的天空。完全不知道在哪里…我叹了口气。还是继续走着吧,说不定能走到大路去。就在这个时候,在这条小路和另一条小路的交界,类似于转角处的地方,出现了一家商店。
仅仅看外表,确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似乎和外墙融合在一起的颜色,基本不能被发现的低存在感,但是仔细端详的话,会发现它和这个城市实在太有契合点了。只有一扇小窗,上面布满灰尘,使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一扇木门半掩着,快要散架的老旧风铃吊在门上,门把上挂着已经模糊的“open”字样。这种老旧的风格,让我又想起猫之屋来。还是先进去问问比较好…嘛,说不定,在这种毫不起眼的店里,也有文具卖呢。抱着一试的想法,我推开了门。铃声轻轻响起。
店里也和外表一样,相当古朴。几乎都是全木制的内里,货品架上摆满了人偶、手链、明信片诸如此类的东西,两盏煤油灯散发着橘黄色的灯光,地板上用暗红色的地毯覆盖着。这间店的深处似乎还有一扇门。比起猫之屋来,这里多添了一层暖意。“不好意思,有人吗?”我试着轻轻叫唤。由于外面挂着“open”的木牌,所以这里应该不会没有人。而且没有灯也是刚刚点上去的。
“不不不不不好意思,我刚刚从学校回来,因为换衣服所以——啊啊!”
从门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慌乱的尖叫。然后,棕发少女穿着咖啡色的上衣,灰蓝色的裤子出现了。
“玛利亚?”
“呜呜…不是说了不要来西边找文具店嘛!”生气的少女无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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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东边的文具店没有开,结果你就迷路了是吗?”玛利亚问道。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还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在这种店里做工。”我坐在小木椅上,说。
“真是失礼,这可是我的店哦!父母都在别的城市!才不是自己在打工呢!”玛利亚叉着腰,做出一副主人的样子。真是有些…可爱。
“嘛,我还是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回避自己的事情?不过是自己开着一家杂货店嘛。”我疑惑问道,同时又补充说:“嘛,不用回答也没关系,毕竟是你的隐私嘛。”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我可不想参合那么多。
玛利亚稍稍侧头,想了一会。半晌,说:“因为是一个班里的学生,要是被别人发现了的话会害羞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的职业…一家隐藏在街道深处的杂货店,谁也不会光顾的…说实话,这里的客人都是附近几条街的人,营业情况也是完全没有盈利的样子。这样子的职业,实在很难说得出口啊。”说着,她轻轻摇头。“啊…艾利斯要喝什么吗?毕竟也算来到我的家里,算是给你点优惠也可以哦。”玛利亚站起身,朝店里走去,“别看这里没什么人气,我也有在卖冰冻饮料的。”听到这话,我赶忙说:“啊,那就和可乐吧。”
趁着玛利亚去拿饮料的空档,我靠在小木椅上,思考其玛利亚这个人来。并不是有意为之,可以的话我最好保持什么都不想的状态,但是关于这个女孩的信息就是在脑子里面冒出来。腼腆怕生,独自经营杂货店,对生活毫无期待,更重要的是不愿意让别人插手自己的生活。我可没把她“不愿意让同学发现”这种在小说里用了几百遍的理由当做正解,因为实际上她对于班里的其他人可能并不避忌自己的身份——整个城市的人都在一间学校里读书,在这里开店应该不算是秘密吧。不过,对于同班同学找到这里来也许会有些惊讶,但慌乱到她这种地步,已经不能说是正常范围了。
有什么。
有什么别的东西。
仔细想想,一个十几岁的妙龄女生居然开起这种老掉牙风格的小店,本来就很奇怪了。
那么,他在这里开店有什么目的呢?
我一路走过来,都是相当普通的人家——倒不如说,这里几乎没有人家。应该太过偏离大路了吧,经过的一些房子,虽然开上去有人住,但是实际上只是空房一栋。就算有人甘愿蜗居在此,也是些老头子老太婆了。而玛利亚,出现在这里,不管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太过的不合理了。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吗…大概是这样子吧。
玛利亚拿着可乐过来了,她递给我,说:“原价一点五欧元哦。”我接过可乐,抬头望着她,说道:“玛利亚。”
“诶?”她表现的有些惊讶。
“你的奶奶,真是个好人。”
!!瞬间,玛利亚的脸色僵硬了,嘴上的笑容不自然的维持着,深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双手无力地垂下。“你在说什么呀。”
“这家店,其实是你奶奶的店吧。我不确定是奶奶还是爷爷,但是,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了。”
玛利亚用她的大眼睛凝视着我,半晌,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艾利斯,你好厉害啊。”
“没什么。只是因为你的角色和环境完全不符,再加上双亲出外打工,所以这家店就只能是再上一辈的遗留物了。你如此避忌我找到你,无非是因为,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每天放学后来这里,是想找到什么东西吧。顺带一提,虽然我并不反对把以前的衣服重新再穿,但是你身上的上衣比你的校服小了两码,所以这大概是你小时候的衣服吧。”真亏你穿得下,我在心里补充。
玛利亚无奈地笑道:“真是败给你了,艾利斯。没想到你的观察能力这么强。那个…这个是叫做推理,吗?”
我低下头,“随你怎么说。”
玛利亚扑哧一笑,说道:“好啦,我不相信爱你是你是那种随便把别人家事往外说的人,而且你刚才也有些小错误啦,这里确确实实是我的家,不过已经没有怎么营业了。这家店是我奶奶的没有错。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东西?”
“头发,你的刘海又垂到眼睛前面了。”我淡淡地说。
“哎呀!”她发出娇呼。真是不好意思,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因为你是低着头的,所以没有注意到吧。我想。
“不过还好是艾利斯,这样我就放心了。”玛利亚转过身,抽出一张纸条。
“你的推理能力这么好,不如就帮我看看这个吧。当做可乐的报酬嘛。”
刚才一番谈话,我竟然就喝完了一罐可乐。看着玛利亚笑吟吟的样子,只好答应下来。嘛,本来就是我先挑起的话题,还是有自己结束他好了。怎么觉得自己用脑的酬劳越来越低了…
淡黄色的纸条上写着一串字母。
【mevmasyoirybe】
玛利亚
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他呢?
小时候,我和祖母住在一起。祖母也叫做玛利亚。实际上关于自己的父母,就连现在也只能回忆起模糊的面容。然而祖母的充满皱纹的脸,枯干无力的手,深青色的排扣大衣以及纯白色的丝绸围巾,总是无可避免地在我的脑中出现。
她总是一脸慈祥的样子,眼睛被皱纹揉成一条缝,然后用手摸摸我的头,说“玛利亚是第一哟。玛(Maria)利亚是第一哟。”我理解为祖母对我的溺爱,因为只有我在这间毫无生气的店里陪着她了,但是每当她这么说我时候,我总是有点不情愿。
什么第一嘛,感觉真讨厌。我才不是什么优等生,这辈子也没有拿过第一,长相不算很好,也没有特别的朋友,平淡的家庭。尽管如此,祖母仍然是我最好的亲人了,所以我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每当我表现出不开心,郁闷的时候,祖母就又会说:“玛利亚(Maria)是第一哟。”我,大概已经到了无可忍耐的地步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不理祖母了。不管是如何向我搭话,走过我的身旁轻轻拍我的肩膀,用餐时两人坐在桌子旁,我都会刻意的制造出沉默的气氛,封住自己的口,也为了封住祖母的口。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我讨厌这样子逃避祖母的自己,大概已经变成了坏孩子了吧,祖母在也不会理睬我,对着我笑了吧。其实我我并不讨厌祖母,但是,为了逃避,这是必不可少的。
为了逃避祖母的称赞。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请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玛利亚才不是第一!”我曾经向祖母发出回击。然而在这个时候,祖母眼睛眯成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缝,里面似乎隐藏着漆黑的黑洞,干瘪的嘴唇中像坏掉的录音机一样,发出接近溃坏的断断续续的音节的重复。
“玛利亚是第一哟。”
我认为祖母疯了。他根本没有在意我是什么人,没有在意我的样貌,我的发型,我的眼睛,我的衣服,我的谈吐,不,究竟我是不是他的孙女,大概也模棱两可吧。她只是罔顾左右,像机器一样固定的重复着那句似乎一定要讲的话罢了。自从我疏远祖母以来,这种倾向就越发的明显。最后,她真的疯了,变成一个只会说一句话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祖母好,我依稀记得我年幼时祖母不会是这样子的,可是,究竟哪个齿轮发生了破损?我不知道。今年一月,祖母终于倒下了,住在医院里,大概离她去见圣母(Maria)的日子也不远了吧。我有点惋惜,有点伤心,但是这大概对祖母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解脱了自己的身体,不必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了。而我也可以重新开始了。
本来是这样子的。
二月的时候,父母从祖母那带回来一张纸条。上面莫名其妙写了一些字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看见那歪歪曲曲的字体,我心里就有一股恶寒钻了出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您到这个时候也要来折磨我吗?我本可以对纸条放任不理,束之高阁,但是,病危祖母这样对父母说:“玛利亚懂的哟,玛利亚是第一哟。”
够了!我已经不想在回应你的期待了!请让我做回一个普通人吧!我看不懂什么字条!放过我吧!
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的吧。我还是不免怀念起以前与祖母融洽度过的岁月,假如她就这样走了,留下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那未免教我太遗憾伤心
于是,我决心为了外祖母,解开这张纸条的含义。
“玛利亚,我有两件事和你说。”
“唉?”艾利斯听完我的叙述之后,这么说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觉得你有重度焦虑症,伴有妄想症。”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有点生气。“太失礼了吧!我可是女孩子!”嘛,虽然有时候我自己确实想法有点多啦,但是,这都是我的真心话啊!艾利斯真是的,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呢!
“嘛,这和第二条有关系了。第二,我并不讨厌妄想,但是,就算是妄想,也要是’有根据的’妄想。”
“有根据……”我疑惑出声。
“没错。其实所谓推理,也不过是思考的一个部分罢了,比起循规守旧地去想,还不如异想天开一点。有时候答案也是在异想天开中得出的。所以说,只要是’有根据的’妄想,本质上和推理已经不差多少了。”
“当然罗,你那对着自己祖母毫不讲理的态度以及对她个人的强烈主观色彩的形容,就是毫无根据地妄想。”艾利斯补充道。
我像被狠狠打击了一般,掩起面来。“怎…怎么说都是我的真实感受啦!”
艾利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大概你有这种想法,是这家店的问题吧。隐约不定的灯光和大面积的阴暗部,就算暖烘烘的也让人心里徒增寂寞。更何况是常年生活在此,你的情绪或多或少也被影响了吧。而且你的祖母也是,所以给人很不安定的阴森感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你的祖母应该是换上老年痴呆症了。所以才会呆滞,愚笨,智力退化。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听艾利斯这么说,我的心情好像有些好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大概是这样吧!祖母也是老了,才会变成那样!
“不过,你的叙述已经很完整了,尽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背景故事。而这张纸条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暗号罢了。既然你不能解开,那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暗号吗…其实并不算太难,只要找到本文和暗号的联系就可以了。”艾利斯闭上眼睛,似乎回想了一下,问道:“你的祖母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一本书?不,不对,如果是关于页码和行数字数的暗号的话,那就是数字式的。像是猪圈密码、摩斯密码、跳舞小人之类的诡异符号,这张纸条又只是英文字母的排列而已。是外文吗?应该没有写的这么的样子的外文吧。”
“这些都排出了之后,就只剩下一个了。用一个字母对应另一个字母!”艾利斯得出如此结论。我听他这么一说,这个暗号好像变得简单了一点了。不由的说道:“艾利斯真是厉害呢。”
艾利斯看了我一眼,拉下脸来说道:“你可不要这么奉承我。再说了,现在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是哪个字母作为开头对应A,根本就不算有进展好吗…这种密码其实在公元二世纪的时候就被广泛应用过了。其名为:恺撒移位密码。古代的时候曾经将该字母往后移动了三位的字母来代替。就是将A用C代替。不算什么新花样…可是谁也没有规定只能移后三位啊啊啊啊!”艾利斯发出痛苦的叫声。“玛利亚,为你普及一下知识,假如字母表任何一个字母可以往后推一到二十五位,就会出现二十五种解法。更头痛的是,假如密码表根本就没有按照英文字母顺序对应,而是任意乱排,就像A对应W,B对应的是A,无规律的进行对应的话,你知道会出现多少种吗?密钥就会增加到四千亿亿亿多种,我们就有超过4×1027种密码表。破解就变得很困难。嘛,这还算是小儿科的,假如是凯撒密码的升级版的话(有兴趣的话就去查一下维吉尼亚码吧,很有趣的)……”
听到他这话,我确实吓了一跳。不过艾利斯没有停下来,他问:“你的祖母有没有常常去过什么地点?”
“没有哦。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我回答道。
“这家店里有什么她特别怀念的物品吗?”
“没有。”
“买的比较好的商品?”
“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这里买东西啦。”我无奈的回答。真是有点打击艾利斯呢,毕竟我是回应的一方嘛。
“呃……为什么会这么难搞!对于一个根本就没有生活的人来说,怎么才能找出她的特别之处啊…等等!”艾利斯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间站起来,双眼挣得很大。
“原来如此。”他说。“玛利亚,你真的要感谢你祖母了。她为了你可做了很多的事情啊,即使在接近死亡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你。”
“密码表的破译。完成了。”
(现在是挑战读者的环节!
不知道在读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竭尽自己的脑力,创造出独一无二的谜题出来!应该有的线索都有了!再说一遍,是【mevmasyoirybe】
哟!希望能为您带来一些乐趣吧。)
我有点不相信他的话。就在刚才他一个人在抱怨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线索,使他这么想吗?有什么已经得到了吗?
“玛利亚,你的外祖母说你一定能解得开,我想这也是必须的。祖母早就把暗号的钥匙放在你的手中了啊!假如这么想的话,这简直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暗号了。现在我就把这个钥匙交给你!”他眯上一只眼,得意的说道:
“玛(Ma)利(ri)亚(a)是第一哟。”
一瞬间,我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撞击。似乎灯光在我面前旋转,整个人陷入圆晕的状态。这句话…就是解密的钥匙?我一直如此讨厌,如此想要逃避的话…祖母是把这份心都融入到这个密码里了吧…真是有点受不了,故做什么玄虚嘛。可是密码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没错了,因为你的祖母最有代表性的话就是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她一直把这个当成“钥匙”吧,真是辛苦啊,老人家还要编撰这么困难的密码表。”艾利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笔和纸,刷刷刷写下了密码表。“假如说玛利亚(M)是第一个,那么M就对应A,而且因为有“第一”所以还是按顺序的,这就让我放心了,然后…”
他拿起手中的纸,递给我。
“当然啦,就算是M对应A,也有很多种排法,先试试这种吧。我看看…【mevmasyoirybe】吗?”
译文如下:asjaogkcwfmps
艾利斯不免挠了挠头:“这,这和英语和西班牙语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啊!”
我的心里也有些可惜,说:“不是这个真是遗憾呢!”
艾利斯又想了一会儿,说道:“不对,如果是老年痴呆的人,应该会更加固执才对,这个表不对啊。”
“不对?”
“你看,只有译文的A对应了M,但是译文的M没有对应A!”
这一点我倒是不怎么敢苟同了。“可是,艾利斯,应该没有一个开头是AM的密码表对应吧!”
艾利斯又列了几个表,确实如此。“稍微改换了一下顺序,不对,那就不符‘第一’这个概念了。啊!”
他好像有什么想到了,在纸上又写下一个表。
“我想,你的奶奶应该是看错了顺序,所以才会写出来的这个,M和A完全对应的密码表!应该算误打误撞了!她本想写成顺序,结果写出来的是倒序!明文或者密文是反着写的,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把密码表交给我。
真正的密码表:
这才是真正的密码表…我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那么,祖母到底写了什么给我?
解密文如下:AIRAMUOYEVOLI
艾利斯和我再次沉默了。半晌,他挠挠头,说:“不对啊!”
看到修正后的密码表再次不管用,我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老年痴呆患者的疯语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密码,什么嘛。从一开始就不要抱有期待嘛。为什么还这么执着呢?或者我只是害怕这个结果而已?“唉、艾利斯,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是没有什么密码了。”
艾利斯看着我,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光。他又在想什么呢?他看出了我的不安吗?他叹了口气,说:“嘛。算了。这种事情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吧。你这里有签字笔卖的吧?差点都忘了来的目的了。”
“没有哦。”
“什…喂,那我手上的是什么啊!”他看向自己的手。一支钢笔。
“我这里是杂货店,不是文具店了啦,旅游纪念的钢笔倒是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买下来吧。”
“好吧,只好将就一下了。”艾利斯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毕竟又解不开谜题,又买不到笔,当然如此啦。
“你稍等,我给你写张收据。”说完,我用笔在收据单上写起来,一边又用右手挽起垂到眼前的头发。
“你是左撇子啊。”艾利斯看着我,突然说道。
“对啊,之前在学校你也见过了吧。”我没有抬头,回应他说。
“你的祖母也是左撇子吗?”
“对啊…你问这个干什么?还在想那张暗号?”
“与其说是想,不如说是验证而已。”
“验证?”我抬起头。
“密码表的,真正解法第二版。”
我停下了笔。看着艾利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解的了吧。”
“玛利亚,你并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想面对而已。”
“不想面对?”
“不想面对祖母的感情!”
他冲击的说出这句话。我突然感觉到,心里什么东西破开了,然后,有光照了进来。
他终于在另一张纸上开始动笔。
“密码表本身没有问题,但是我们的解读方法有错误。你的祖母一定是在这里编撰了密码表的吧。所以她应该用的是纪念品钢笔。钢笔容易化水,更别说是用来应付旅游者的了。试想一下,一个左撇子从左往右写字,会出现什么情况?手掌会滑过写的字!”他用左手写了一个A,轻轻一抹,就搽出了墨痕。“这可是留给孙女的重要暗号,怎么能模糊不清呢?所以她的字母都是从右往左写的啊!”
“密码表整体一起倒着写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如果是暗号呢?在医院的时候,老人已经神智不清了吧。这个时候,她所有最基本的习惯都会回归,所以这张纸条,实际上就是从右往左写下来的。”
“所以,mevmasyoirybe应该看成ebyrioysamvem!”
“这个时候在翻译一遍,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吧!”
我闭上了眼睛。
没有勇气。
没有勇气去面对它。
上面到底是什么…
“你就这样子,辜负你祖母如此深沉的最后的馈赠吗?”艾利斯突然用相当沉重的语调说着。
这绝不是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不要在逃避了,睁开眼睛吧。
他说着。
我好容易睁开了眼。
就在看到字的那瞬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I LOVE YOU MARIA.】
最简单而真挚的一句暗语。
艾利斯放下纸条,拿起钢笔,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说着:“怎么最后总是这样…蕾蒂西娅的时候也是吧…”然后,他又对着正在流泪的我说:“如果还有时间哭泣的话,还不如赶紧去看看自己的祖母。她一定等了很久了吧?等待着你的话语。一把年纪了,居然还玩这么幼稚的【传纸条】,真是有没圣母{Maria}之名啊!玛利亚,不好好告别可不行哦。”最后只听到关门的声音。
我也冲了出去,直奔医院。我任凭眼泪在脸上流淌,因为我知道,现在留下的,是感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