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斯
猫之屋事件结束之后一个星期,一切似乎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除了有时候听到有人在悄悄交谈着诸如“那个人就是发现了十年前杀人事件真相的男人”“他在山顶上的城堡和露西亚单独待了两天”“诶诶!不会吧,留学生和那个露西亚大人?”这样的只能触及事件边缘的闲言碎语之外,除了那天晚上在场的露西亚和我,以及早就知道真相的艾乐琳,在学院里这件事就没有别人知道了。只要假以时日,那些最后的谈资也会渐渐在风里风化的吧。
只不过,露西亚这个人还真是无懈可击,后来我也曾经在学院里偶遇她几次,她还是那样子展现出胸有成竹的微笑,说:“艾利斯,早上好啊。”这样的客套话。不愧是学园的女王,这份风度和镇定在圣赛亚格维里大概没人能出其右。
最麻烦的还是……蕾蒂西娅。当晚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追着我不放,“艾利斯!你这么晚到底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啊啊……你、你难道和露西亚学姐幽会去了吗?明明这么晚了!”
虽然我晚上出去确实是找露西亚去了,可是,这事跟“幽会”什么的完全是两码事啊,蕾蒂西娅。真的不得不说,平时她好像冒冒失失的,但是关键时刻直觉还是那么准。
“快说快说!艾利斯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我!再不说出来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我只好忍受着这种撒娇式的发泄不满的方式,守护着我最后的安稳。
毕竟学园女王是一个在小孩的时候就利用大人进行谋杀,然后还和别人互换了身份一直在杀人现场活到今天的可怕天才什么的,这种事情就算露西亚不警告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我1内心的希望只有一个,就是安安稳稳地过平淡的生活。这件事曾经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是现在已经是不值一提的过去了。只要自己能不牵扯进去就没有问题。
嘛……顺便,不要把蕾蒂西娅也牵扯进去就好了。
然后在某天下午,我收到一个包裹。没有名字,没有地址,包裹里面只是放了一份手稿。
写这份手稿的人,署名为“汤姆”。
手稿(汤姆的自白)
/x月/x日
第一次见到尤金妮,那还是在2001年的时候。
她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
栗色的秀发扎成一股股辫子,透露出儿童纯洁美好的气息,眼珠子就像玻璃的一样澄澈透亮,皮肤雪白得想陶瓷做的洋娃娃,一蹦一跳地跟在母亲后面,在花园里玩耍
能够遇到你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甘博特先生就像往常一样出门了。虽然我在非洲的时候已经通过甘博特先生给我看的照片见过那美丽的人儿,但是实际见面的时候,我的心脏仍然像被电击了一样,整个脑袋都处于晕眩状态,我看见白色的圣光在眼前闪烁,整个人的呼吸紊乱不止……我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存在而感到卑微……一定是天使,绝对是天使,一定是天使。
/x月/x日
尤金妮还是不肯和我说话,她看到我,就像闹别扭的情人一样红着脸转过头,快速地躲到妈妈的身后,。这个时候甘博特太太就会笑着说,“真是抱歉呢,汤姆先生。”
平时在宅邸里,尤金妮总是躲着我,就算迎面撞上,,也是低着头快步走过。
“这样子不行哦!要叫汤姆先生好!”甘博特太太在后面追着尤金妮。
/x月/x日
两个月过去了,尤金妮终于肯好好叫我了。这一改变让我欣喜若狂,以致于、那天晚上我竟然在房间里快乐得晕过去了。神啊,我竟然被一个女孩子迷的神魂颠倒,这是我的罪业啊。不对,那不是女孩,还是天使?是天使?
“最近,”甘博特先生在晚饭的时候说,“我和妻子要出一趟远门。尤金妮就交给你照顾了,汤姆。好好跟她打好关系啊,听说她不太喜欢你。”
那时候我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碟子,身上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掉,我要怎么掩饰自己的诚惶诚恐呢?还是说甘博特先生已经看出了我那猥琐丑陋的心思呢?
照顾尤金妮的第一天。
本来应该是在花园里玩耍的,但是她却一直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交叉着手把头转到一边。我的天使……求你不要因为我这不堪的样貌而生气……我只是想靠近你……
照顾尤金妮的第二天。
“你给我扮小猪。”尤金妮、天使、神的使者、这么跟我说。她终于肯跟我玩了。
天使一声令下,我赶紧匍匐在地。
“你、你真的去做啊?我、我只是开玩笑而已……”看到我这样子,尤金妮却突然好像过意不去了。
“对不起。”她这么跟我道歉。天啊,天啊天啊天啊,是天使在跟我说对不起吗?
“一直以来都不理你,是我不好。”
请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就这样吧,不要为我而感到羞愧啊,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啊、您这样做,我……
她向我伸出白皙的手。“来吧。”她太过圣洁,以至于向我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我竟然羞愧的无地自容。我这算账忙物理,布满干枯皱纹的可怜兮兮的手,真的有资格去触碰你吗?真的就能这么呆在你的身边吗?主人会同意吗?啊啊,多么无暇的心灵,你……
啊啊,神啊,我已经坠入爱河了。
/x月/x日
在甘博特先生出外的一周内,我和尤金妮的关系越变越好了。不、应该是说,就连尤金妮也察觉到了我那不寻常的态度,并不是仆人和小姐,或者朋友之间的态度。
但是我已经病入膏肓了,别的什么事情我都不管,只要能和尤金妮一起生活就足够了。
每年我都要抽出一段时间回到故乡,看完故乡的兄弟们。毕竟,能够走出故乡来到发达国家的人,只有我一个,家里的经济都要靠我来支撑。
临走那天,尤金妮居然哭了。“我不要汤姆叔叔走!”她这么哭喊着,甘博特太太只好抱紧安慰她。“真没想到,以前那个没有礼貌的尤金妮居然会这么依赖汤姆。”甘博特先生看上去很欣慰,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毒药一样的关系,迟早会让我坠入地狱的……但是我宁愿沉醉其中。
我摸了摸尤金妮的头,说:“没事,我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玩的玩具哦!”
“真的要回来哦……”尤金妮睁大她那琥珀色的眼睛,望着我。
/x月/x日
“呐,这是什么?”天使这么对我发出了疑问。
“这个是非洲部落的原始人崇拜的图腾,只不过现在都被大量生产用作纪念品在当地出售了。这是我三千尺回去的时候带回来的。”
“哇—好可爱!”她端详着手中的木像,琥珀色的眼睛里绽放出星光。“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哦。”我忍受着自己强烈的污浊和惭愧,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让身体跪伏在天使的脚下,在腹部的绞痛之中扯出笑容。
“谢谢你!”
绯红色的嘴唇弯成新月。
然后那件事就这样发生了,我从来都没有后悔。
/x月/x日
那天半夜,她突然跑进我的房子。这里已经被冠以“猫之屋”的外号,在城市里面有点名气了。
天使脸上带着泪花,,扑进我的怀里。我的心脏砰砰直跳,不对,也许是早已停止也不一定。
“呜呜呜……妈妈好讨厌哦……”尤金妮语意不清地叙说着她所看到的事实。实际上,甘博特太太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只是,这次天使确确实实因此而受伤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爸爸那么爱妈妈……”
“呐,”尤金妮在哭诉之后,突然间抬起头。
“如果我把妈妈杀掉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是不是就会回到原来的日子了?”
“汤姆叔叔,你会帮我的吧?你会帮我的吧?妈妈这种坏女人,即使死掉了也不会伤心的吧?叔叔,我已经忍耐不了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不想再过下去了……叔叔,你最喜欢我了不是吗?”
被天使看穿了本心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如果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也许,她的眼睛里闪烁这的是残忍的血光吧。
/x月/x日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用绳子从背后勒住甘博特太太直到没有知觉,然后再换上她晚宴用的洋裙,第一次穿裙子,没想到就是用来杀人,我真是罪业深重。我把她的身体弯折起来,绑在裙摆里面,尽管有些臃肿,走路也不方便,但是也足够把她运送到猫之屋里面了。全程,尤金妮站在我的身旁看着这一切,等到我终于把甘博特太太的身体放在猫之屋,再用自己的木像狠狠地敲击她的后脑,知道鲜血喷绽出来,才偷偷回到甘博特太太的房间内。此时,在日光映照下的尤金妮,缓缓露出妖艳的笑容。
“谢谢你,汤姆叔叔,我最爱你了。”
“接下来,请你去自首吧,这样,我就可以过上最安全最快乐的日子了。”
/x月/x日
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造访那间屋子。那间充满着丑陋欲望的,污秽不堪的屋子。啊,我该如何挽回我的罪恶?
你巧笑的面容。波涛般卷动的栗色头发。水晶般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淡淡绯红的嘴唇。苍白白纤细的手指。万千花朵掩映下的飞舞的雪白裙摆。
无论是哪一个部位,都让人为之疯狂,甚至献上生命。可是,例如天使般纯洁的灵魂,为什么会沾上了这魔鬼的烙印?
无须担心,我会帮你承受这一切的。用我全部的生命。
/x月/x日
我并不是接受了神谕,而是被下了诅咒。被诅咒着一生背负着别人的,和自己的罪恶,就这么苟且活下去的咒语。
我并不是遇到了天使,而是遇到了本来散放着纯洁光芒,但是内心却是漆黑一片的魔鬼的引诱,最后甘愿与它共舞的奴隶。
即使如此,我对自己的爱恋毫无怨言,我知道这大概就是pedophilia,也就是恋童癖的症状吧。真是的,明明块到最后了……
我在电脑里设置了秘钥,那是为了进一步确保我的犯人身份的保险,秘钥的密码就是Tom,没有别的答案。那些想要翻案的人,对不起了,我直到最后还是把心脏挖了出来,献给了她。
/x月/x日
今天是最后了。
你知道吗。即使你将我多年照顾的花田毁于一场大火,即使你将那拥有我们共同记忆的宅邸全部摧毁,即使你用这么恶毒的方式最后来终结我的生命。但是,即使如此,直到最后,到最后,最终,永远,永恒地,不可抗拒和毁灭的……
我爱你啊,露西亚(尤金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