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几位想……”
没有理会在作坊外面在一个大缸里搅拌什么的老伯的问话,卡特蕾娅指挥席拉直接破门而入。菲则一个手刀打晕了那位老伯。
工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明明进来了啊?”
里面是形形色色的各种瓦罐,虽然有浓重的染料味道,但是却没有人,连工作的人都没有。这里显然一家不是普通的作坊,但是问题又在于,那些进来的人哪里去了?我没有看到后门。
“要不要问问这位老伯?”
我看着被菲拖进来的老伯。
“不用了。”夏露指着一块地面,“这里似乎有什么。”
于是地板被掀开,一条向下的通道出现。
“我觉得我们最好慢点,这种地形下追上对方也只会让对方轻易的留下人断后,其余的人带着人质逃走。”
走在城市的下水道里,我小声提议着。其实还有一点,在知道那一男一女就是敌人之后,我就相当在意刚才的预言。那个预言说——有些麻烦但是没有关系——站在对方的立场就是,出现了我们这样的麻烦,但是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是什么?很糟糕的没什么影响。
在这里遇到敌人其实相当危险。如果对方有弩弓之类的武器的话,我们没有好的对应方案。我们中没人带了弩弓之类的武器,席拉身上也没有盾牌之类的装备……嗯?她身上那块圆板是什么?
“嗯?”看到我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席拉歪了一下头表示询问。
“这个?”
“这个啊,这是刚才那些大缸上的盖子。卡蕾急急忙忙拉我过来,我的盾牌都没带。”她嘟了嘟嘴。
也许她真的是拥有那种战斗直觉的天生的战士。
但这不过是一个不太结实的木盾。不,根本不是装备的问题,我们不是什么专业特种部队,这个行动还是太鲁莽了。
“嗯。虽然说最好是能在离开这个下水道的时候刚好追上对方,不过与其考虑这个,不如考虑下我们能不能追上对方。这下水道岔路不少,而且还得小心对方留下的陷阱。”
在我考虑如何劝说卡特蕾娅放弃这次行动时,夏露也分析道。她一手托着一团光。这是一个光亮术,说是为了减少卡特蕾娅的消耗。
卡特蕾娅没有说话,也许是她终于发现自己的行动有些太鲁莽了吧。
“他们沿着这个下水道应该是往城外去了。这里不方便开展,不过我们在下水道里就追上也并不容易。总之先追过去吧。”夏露又继续打圆场。
妥协于这个折衷方案,大约过了半小时后,我们走出了下水道。
“已经是城外了。”
卡特蕾娅的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已经出了城。我们大概是在贝卡市东边,回头的话大概在两千米远的地方还能看见外城城墙。这里是下水道的一个入海口,水流在不远处就进入北边的圣光海峡。至于为什么下水道的出口会离城市这么远,也许是当初修建时就考虑到城市还有可能进一步扩建的缘故?
抬起头,有些黯淡的红紫色的天空,昭示着黑夜快要降临了。
“还要追吗?虽然说开阔了,但是这种情况下追踪更加困难。而且天也快黑了。”
我需要让一门心思的卡特蕾娅冷静一下。
在一个队伍中,意见的反对是非常重要的。没有反对和争论,就很难发现这个意见的缘由,以及更深层的影响。在冲动下做出的决定是很危险的,当然如果有智商200以上绝对冷静的天才,那自然不用考虑这个。但现实是我们似乎没有这样的人,而在我们这几个人的组合中,卡特蕾娅和夏露是提案者,席拉不计算投票权,菲发表意见的条件不明,夏露是我妹妹但是很难明白她到底想什么,所以反对者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我头上。
我的发言还是起到效果了,卡特蕾娅没有反驳。其实,如果就这样停止追击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隔了好一会,我突然感觉到预言术的使用,但是这个法术没得到明确结果。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刚才的定位术结果了。所以,你来决定吧。反正我们需要你的定位术。”她走到我面前有些无奈的对我说。
不过,一下子把这么重要的决定权交到我身上……
“唉~就那么几个人啪啪啪的解决掉就是了嘛。”
察觉到气氛的席拉开始发表不满了。
忽略这只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些兴奋过头的猫,我仔细想了想,转过头看见面无表情的菲。
有些冷峻的面孔上,无法读出她对这次行动的态度。
“论战力的话,我们和刚才那几个人比如何?”
“对方有五个人,其中一个女性不像是战斗人员,大概主人就可以应付。其他人里面,要小心,一开始的那个男性和后来进来的一个中年男性需要注意。我们的完全胜率在一半以上。”
有这么乐观吗?
“对方在到达红木镇之前很难有接应的人,而我们这边,元帅说过还有人支援我们。虽然我没见过元帅大人,不过从菲姐姐和哥哥的描述来看,可以相信。”夏露补充分析。接着她又抛出来一个看似折衷的方案:“这样吧,天黑了的话我们就回去。”
看了看周围几个人。菲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赞成,席拉高兴的已经做好了起步的姿势,卡特蕾娅似乎是稍稍舒了口气的样子。不过,总觉得那个患得患失的样子和自己有点像。
“这边走。”
和刚才感觉到的卡特蕾娅的预言术不同,“他们就在那边,没多远”这样的一种确信感出现脑海里。虽然我其实只和那一对男女在一间酒馆里呆了一个小时,而且由于生怕对方注意连看都没多看几眼,但是定位术所带给我的无中生有的确信感,让我确信他们就在远处的一片树林里。我甚至那感觉到他们的行进速度——我不敢确定我们能在天黑之前追上。
我们加快了脚步。树林里是一个非常好的躲藏地,进去了后即使是有追兵来危险也降了很多。其实这样一想我们的追击几乎已经失败了。
不过这样也好吧。
胡思乱想中,我们已经进入了树林。
夏日的黄昏为这片阔叶林带来紫红的背景色,构成一副美丽的风景画,无污染纯天然。只是,想到也许会在这里面进行流血的厮杀,现代工业文明的污染战胜了中世纪人类的血腥野蛮。
“唔,往这个方向。”一边走着,我再次施展定位术,感受对方的距离,比刚才近了一些,不过……
“等一下,他们停止了移动。”
“小心。”
菲沉静的声音让我停下来了脚步。与此同时,一股糟糕的预感袭来。
身体已经擅自作出了反应。我纵身跃到一棵树后,然后看见卡特蕾娅在地上打了个滚,她原本的地方留下一支箭;席拉举着那个锅盖挡到夏露面前。只听“笃”的一声,我知道这是箭矢钉在木板上的声音。接着,菲扑到了夏露,闪身到一棵树后;席拉也几步一个跳跃,和卡特蕾娅凑在一起躲到一颗树后面。
虽然有风吹过的沙沙声,还有时不时鸟类的鸣叫,但在我耳中,这树林静得难以忍受。
这是难耐的十秒钟。
接着席拉举着锅盖盾牌从树后的阴影中冲出来,横向跑动数米。一瞬间,又是两支箭插在土中。然后她停住脚步,握着长枪对准一个方向,一声轰响,十数米远处的一棵树的树冠摇晃着,许多树枝落下,中间还隐约有个人影。
紧接着是一个爆炸声,又有一个地方燃起火来。火光中隐约也有一个人影。卡特蕾娅提着剑也冲了上去。
“主人保护好夏露小姐。”菲抛下这句话也冲了出去。
半分钟,远处不断传来细碎的声音,间或着一两声爆炸,还有源自席拉不知所云的大喊声。
我们处于追击的一方,对方分人手过来袭击我这儿的几率是很低的。但是就算知道是这样,提着长剑的手中,汗水已经湿透了整个手心。
和自己的期待不同,对方主动找上来了。未预期而突然降临的实战,让我有些慌乱。这毕竟是实战,真正的实战,比作为人质的时候更能感受到生命威胁的实战。
“哥哥,我们去看一下吧。”相比我的紧张,夏露却略显的有些兴奋,还做出不合时宜的建议。
“但是……”
或许她从我握着她的手中感受到了什么。
“哥哥觉得我们只会成为拖累吗?没关系,我相信菲姐姐她们的战斗力。而且就算是我也能提供一些帮助的哦。我现在会定向闪光术了。”接着她摸出一个精巧的短弩出来,“这是以前哥哥给夏露做的。现在哥哥先拿着用吧。”
那是一个约二十多厘米长的机械,用料显得有些粗糙,木材打磨的不太光滑,也没有上漆,看起来更像是玩具。弦上搭着一支箭,是已经处于上弦状态,不过扳机处还设计了保险。下方则有一个备用箭矢的小匣子,里面插着四支箭,可以把弓弦上好后直接再把箭矢推上来,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连发弩了。
扳开保险,把手指搭在扳机上。这是我手工制作的?
不,不是我,是那个克里斯托法。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这种错觉了,好像自己真的就是失忆的克里斯托法一般。
摇摇头,抛开这些奇怪不相干的念头。我现在要做的是决定是不是跟上去。
又沉默了半分钟,远处的声音渐小。
呆在这里是最好的。
抬起头,看见夏露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只是通常总保持着笑容的脸这时却很平静,眼神中也没有任何催促,仿佛只是静静等待我做出决定,不管这个结果是什么。
虽然我知道呆在这里是最好的。
“走吧。”
拉着夏露,我们向声音那边追去。
我们先追上了菲。在树林中,黑白色的女仆装还是很显眼的。
菲没有跑出去多远。和菲交战的那个家伙应该是低估了菲的速度,撤退中被菲缠上了,结果被夏露的一个定向闪光术给解决了。
对于我们的到来,菲没说什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接着我们追赶卡特蕾娅和席拉的路上,我们发现了另一具正在燃烧的尸体,应该是卡特蕾娅的魔法吧。
而当我们追上卡特蕾娅和席拉时,她们和对方正对峙着。
按照之前他们的作战方式来看,那两个偷袭的人应该是用来拖延时间的。然而,对方剩下的几个人,却没有带着人质逃走。
除了那个三十多岁的面容有些憔悴的男性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营救对象外,对方有三个人。年轻的20岁左右的一男一女是我在酒馆见过的。另外还有一名身材魁梧大胡子老伯,大概是40多岁的样子。
“嗯~”那个年轻男子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把玩着手里一把匕首。
“确实是萨维尔的东西呢。不过他几年前就不用匕首了。”
那是卡特蕾娅的匕首。
“那个萨维尔是谁?”深深吸了一口气,卡特蕾娅平静的问,只是声音略有些颤抖。可以看出她很费力才压住自己的情绪。
“算是我的上司?队长?”
年轻男子晃了晃手。他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态度,仿佛我们只是闲得无聊来打发时间的人物。一般来说,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态度,如果不是他个人战斗力强到可以无视我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是他并不在乎任务目标反正我们留不住他。或者,他也可能是想用这种态度给我们施加压力。
还有一个最糟的可能是,他们是有目的的拖延时间。这意味着我们可能会遭遇更多对手,虽然根据夏露的分析,这个几率不大。
“反正我们这种人也没有什么等级观念,谁强就听谁的。”
“兰德,你……”大胡子老伯侧头看了年轻男子一眼,想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先逃?亏你们连几个小姑娘都解决不了。所以说跟废物合作真是麻烦。”那个年轻的男子冷哼着说。接着他又看到我这边三个人跑过来,反倒笑了一声,“好嘛好嘛,都到齐了。不得不说这些家伙很有表演天赋呢。我怎么也没想到对手会是你们这些人。”
然后他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直直的盯着我,不,应该是——菲。
“你……但是不可能啊。”他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然后变成了自言自语。
“先告诉我那个萨维尔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组织?”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吗?放我们走吗?”这个拥有相当话语权的年轻男子冷笑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那家伙现在还在莱特城呢。不过跨越千里寻找旧情人这种事,实在是不现实啊。”
他甚至还有调侃的心情,不过卡特蕾娅完全没有理会。
“莱特……果然是圣教国吗?”
“兰德!”大胡子老伯喊起来。
“没关系的,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能追到我们的这些人是偶然吗?我们早就连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被知道了。叛徒到处都是,不差比拉尔那一个。”这位被称作兰德的年轻男子对于同伴的斥责不予理睬,踱着步子还摇头晃脑,事实上已经让我有了压力。
“你的神圣徽章也可以用了。不是吗?”他回过头,对着那位中年老伯补充了一句。
“迪林,你先走。”听到同伴的话,大胡子的中年老伯跨了一步,挡在后面那个女子面前,接着摸出一枚徽章般的东西高举起来,高喊了一声。随着这句呐喊,那枚徽章发出白色的光辉,同时那位老伯似乎浑身痉挛了一下,本来就清晰可见的肌肉显得更加醒目,整个身躯都似乎大了一圈。接着,他把自己背上的一柄巨大的战锤取下来,轻松的挥舞了两下。
挥舞中带着风声,那把至少十公斤的大锤被他拿在手上,仿佛无视惯性定律一般在左右挥动时没有明显的停顿和减速,而那笼罩在身上的淡淡的白光,则使得他犹如战神下凡一般,从气势上压倒了所有人。即使我离他有20米以上的距离,仍然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兰德,你牵制那个魔法师,同时保证迪林的退路。”
不过对于年长者的安排,那名叫兰德的年轻人明显不予遵从。他拔出自己的剑,向菲的方向靠了两步。
“这可不行,我已经有我的目标了。”
他选择了自己的目标。
与此同时,席拉则跨了一步,站到老伯的对面,挡在卡特蕾娅前面。和那个中年的巨汉相比,席拉的身材几乎不到他的一半,如同一辆装甲战车面前的步兵,形成巨大的反差。
而在得到同伴的回答后,手持大锤的老伯微微叹了口气,不在理会那年轻男子,眯起眼睛看着挡在面前席拉,慢慢的说:“虽然只是孩子,但终究是异教徒。”
席拉没有回话。和以往相比,她的表情有些严肃,稳健的防御姿态显示着她对面前这名敌人的慎重。
看来我和夏露都是被忽略的对象啊。菲应该不会输给那个年轻人吧,但是席拉这边怎么看也和那个气势如虹的老伯差远了,即使有卡特蕾娅的支援。
也许撤退比较合适。
正在我盘算着双方战力,思考是不是考虑撤退比较明智时,传来一声历喝。
“忠诚与守护!”
所有人都讶异了一下。发出声音的是那个正作为人质的脸上有些憔悴的男人。
“自由与荣耀!”
如同回应一般,席拉也大喝一声,握着长枪挽了枪花,挺枪向前刺去。
战斗在席拉的主动攻击下开始。
伴随“哈啊”的声音,席拉的第一击突刺在对手横向挥动的战锤前转向,变成虚晃的一枪,避开战锤的锋芒。接着第二次、第三次进攻也同样是试探的进攻。一开始我就认为这两人不可能正面交战,而事实上席拉似乎连兵器交接都不敢。
那个千钧之力的大锤,可以算作有相当的兵器破坏的效果。
接着第五次的刺击击中了对手的左肩,正在我想叫好时,却发现接下来席拉的身体却完全暴露在那夺命般的战锤下。
战锤击中了席拉左手的盾牌,连带席拉的身体一起飞了出去。
不过席拉也没有像我预想中一样。她在空中优雅的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只优雅的猫那样。顺手扔掉几乎碎掉无用的盾牌,她双手握住长枪再次摆好架势。
简单的说,使用战锤的老伯试图用一个肩膀换一个重击,但席拉则利用自己轻巧的身形,在化解了这次攻击,并在对手肩上取下一分。
但接下来的发展是我预料之外的。使用战锤的老伯也没有理会席拉,在击飞席拉之后,他进一步向前,目标,却是正在准备法术的卡特蕾娅。
“轰”的一声响,席拉手上的长枪发出了炮击。但是这道无形的冲击波在击中对方之前,一道肉眼可见的障壁出现,挡下了这个攻击。虽然老伯也被冲击波的力量击得横向跨了两步,但是卡特蕾娅的危机却没有减缓。
我得做点什么……
扣动扳机,短弩中发出箭矢,在这数米的距离上,偏离那个人形战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它没有偏离,但是那位中年大汉也根本没有向这里看上一眼。箭矢撞在无形的障壁上,被轻松的弹飞。接着,他已经到了卡特蕾娅面前。
卡特蕾娅正在那个我见过的小册子上画着什么,终究没有在攻击到来之前准备好法术。呼啸的风声而过,卡特蕾娅躲过第一击,然后被接着过来的回旋踢击中腹部飞了出去。
想要喊一声,却没有像传统影视作品里那样大声的把名字喊出来。当然,更不能上去拼命。没有关系,我看见卡特蕾娅被击中前已经有向后跳跃的动作了,应该没有大碍。
因此我有我要做、能做的事情。
不能冲动的上去拼命,并不代表不能去近战。由于那个障壁的存在,手中这种程度的箭矢是没什么用的。
长剑平稳的刺击,目标是敌人胸口。这样的攻击范围大,回避难,牵制效果好,同时破绽也比挥击小。我的目的是牵制,不是造成伤害。唯一的担心是对方完全无视这个没有杀意的进攻。
如果是那样,我就把这个动作继续下去。
就在剑尖快要接触到对方身体时,对方的身形忽地发生了变化,速度之快超出我的想象。那一瞬间,我接触到了他的目光。
“不要来烦我”——他是这么说的。
巨大的身躯挡住了我大部分的视线,高高举起的铁锤正宣告着死亡。
我得躲开。
直径超过30厘米的铁锤破开的风声擦过面颊的表皮,接着身体完全下意识的连续退了好几步直到完全退出他的控制范围。那把大锤只要蹭到一点,今晚我就回不去了吧——如果不是他左肩受了伤,不可避免的比双手持的时候慢了一点的话。事实上,如果是双手的话,刚才卡特蕾娅挨的那一下估计也不是脚踢而是锤击了。
总之,一瞬间,我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
一击之后我就彻底退出了进攻。他也没在理会我,否则我不敢肯定我还能克制住自己逃跑的欲望。
但是这一击成功的拖延了一秒钟。在手持战锤的老伯继续向倒地的卡特蕾娅迈出一步时,一支长枪从对面飞了过来。他微微一停让开了这支长枪的飞行轨迹,然后这支长枪忽地从我身边擦过,稳稳插在地上。
一瞬间在生死线上又走了一圈。
紧接着,一条带火的锁链飞来。也许这次攻击看着伤害值比较高,这辆重型战车终于被逼退了两步。而那条锁链像是有意识一般,空中生生的转了一个向,老伯勉强用武器抵挡,使得锁链就势缠住了他的战锤。
两人开始比起了蛮力。不过这里显然是高过席拉一个半头的老伯力气大多了。他握着战锤横向一挥,几乎把席拉整个人拉的飞起来。不过席拉也是死死拖住不放,在空中一个摆荡,刚好落在我附近。落地后她就猛的用力一拉,一瞬间竟使得那老伯向前迈了一步。
似乎是等着这一瞬间的破绽,一道耀眼的亮光侧后方射出。但与此同时,老伯也变换了一下姿势。光束击中了连接两人的锁链,接着是那个障壁又出现了,然后是战锤使用者的身体。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成为这道光束的前进道路上的阻碍。那细细的一道光束径直的前进,熔掉所有阻碍的东西,金属的锁链,不知什么东西构成的那道屏障,以及人类的身体,在那位老伯的胸口上留下一个洞。
果然法术是最厉害的。
由于锁链被击断,拔河中的两人都是一个踉跄。使用战锤的老伯退了两步半跪在地上,一时间笼罩在这辆重型战车身上的白光更盛了,胸口汹涌向外涌出的血很快就止住,他咳了一口血,从半跪的姿势站起来,竟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似乎连带左肩上被席拉刺中的伤口也得到了治疗一般,再次双手握住那个重型战锤。
席拉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同样也是打了个滚就站起来。剩下的大半截锁链在空中绕了一圈,然后“咔咔”的收回成半截长剑的姿态。接着她又随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枪,接着“呜啦”的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你没事吧?”移动几步以离开那两人交战区域,我来到卡特蕾娅的身边。夏露正在旁边扶着她。
没有得到回答。卡特蕾娅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注视战斗。
对上夏露的眼睛,她表情严肃,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也许是对刚才我的行动的评价,不过无论评价如何,都不是我现在该关心的。
席拉似乎是兴奋起来了,左手握着长枪,右手拿着半截链剑,伴随着不知所以然的一些大叫,看似毫无章法的动作反而开始逐渐占上风。但是我觉得这只是对方没能适应席拉的节奏,而论体力的话,也许席拉不占上风吧。
菲和那名男子的战斗则还处于一推一进,一挡一缩的试探阶段。相比这边,两人都谨慎多了。
“喂,刚才那个,不能再来一次?”我试探性的问了卡特蕾娅一句。
“你以为那个阳炎射线是那么容易的?我也就能再打出一发。对方是防御牧师,除非击中头部这些要害,否则这种程度的伤修复起来快,也只能消耗他们一点点圣力,不划算。”
不过……牧师?圣徽?治疗术?
先不管这个,似乎是我这句话的哪里触犯到她了,她突然有些小爆发。但总算是回话了虽然还是那副别人欠她几千金币般的姿态。看起来没受重伤的样子。
“但是这样下去……”
我总是有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也许可以试下这个……”卡特蕾娅有些犹豫的自言自语,“要是教过你这个就好了,不过也现在没时间了。”
她点点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又开始在那个小册子上画起来。无论是什么,她决定好下一个行动了,那么……
握着剑,我挡在卡特蕾娅的身前,权且担当起保护施法者的任务。
“天之??”身后的卡特蕾娅发出了类似咒文的声音,“被信仰束缚之人,终将失去自由之渴望,不再明晓罪与善。”
牧师的行动突然滞了一下。接着席拉的一枪插入他大腿,然后回身躲开反击。不,与其说是躲开,不如说是这一击根本没有威胁,完全没有干扰到席拉的动作。然后席拉右手的剑化为锁链,缠住对手的脖子,左手再一枪刺入对手胸口。
“背弃信仰之人,落入时间之罅隙,未来之门将不被开启。”
牧师毫无征兆的突然半跪在地上,火焰在他的身上蔓延开来,但是白光一闪顿时熄灭,而随着席拉一声大喝又再次燃烧起来。火焰熄灭与燃烧的过程,一来一回,僵持了约十秒钟,牧师突然大喝一声,也不在灭自己身上的火,左手抓住缠绕在脖子上的锁链,猛的一拉,挥起战锤就要向被拖过来的席拉敲去。
而随着这个而来的是我左臂上的一阵剧痛。回头正看见卡特蕾娅几乎跪在地上,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嘴唇不断的颤抖着。
虽然手臂上很疼,而且她的指甲肯定是突破真皮层到肌肉里了,不过这显然不是现在要关心的。我蹲下来,把右手搭在她抓在我手臂的手上,想要说些什么时,却看见她有些逞强的眼神,一时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接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急促的呼吸调整了下来。
“没、没事了。”她勉强挤出一句,然后缩回了抓住我又被我握着的手,靠在夏露怀里。
“果然……还是勉强了点……”
“没关系,席拉赢了。”
对于卡特蕾娅的自言自语,夏露简短的回答了一句。
夏露说的没错。即使刚才挣脱了卡特蕾娅的束缚,他的武器也没能击中席拉。长枪还插在牧师的胸口上,虽然后半截已经断掉。火也越烧越旺,牧师的动作也比刚才迟缓了许多。当席拉放弃锁链而火焰熄灭后,她拔出弯刀,再次刺入对手的胸口。
这巨大的重型战车的轰然倒地,代表着我们的战斗胜利了一大半。
随着这巨大的重型战车倒地,传来一个略显狂乱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和菲交战的年轻男子向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剑只剩下下半截。但是他脸上也没有露出战斗处于劣势应有的表情,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同伴已经战死,那略显狰狞的表情,使得他即使向后退也不让人觉得他是要想逃跑。
在有些诡异的气氛下,也许是菲也感受到了压力,她没有紧逼对手,于是双方又对峙起来。只是,这次对手少了一个人。
那个被称为兰德的男子没有太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没有理会地上发出一股烤肉味道的尸体。他握着断剑,单手随意的把玩着,那副从一开始就显得无所谓的态度让人很是心烦。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个乱来的计划居然会有这么意料外的发现。”他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哦,你们难道不觉得我们这个行动很荒唐吗?说好听点是大胆,叫做简单直接到对方无法想象。哼,仗着自己手上资源多拿这些家伙来送命……”
说着他这次真正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
“够了,如果要拖延时间的话没什么必要,我想我们现在追过去也很难赶得上。”
我打打断了他那有些不着重点的发言。太阳已经沉下去一大半了,我们已经不太可能再追上先行离开的任务目标了,而现在的战力上是我们占优,如果这样他直接逃掉其实是我最希望发生的事。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有些不安。他完全没有想逃走的样子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在拖延时间。但是对方也不像是可能有援军的样子——如果有的话他们不会让那个女人先撤走。
“?”听了我的发言,他反而皱着眉看了我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
“这还真是杰作啊,如果能把你也带回去的话拉斯拉主教大人会很高兴的吧。不过就算是我要带上两个人还是太困难了点。所以你们还是死在这里好了。”
一般来说,这是虚张声势的话吧。他刚才是真的保留实力吗?再怎么样,同时面对菲和席拉两人,我不认为他很有胜算。
“哼!”身后的卡特蕾娅哼了一声,似乎她已经缓过劲来。“你搞错了吧,如果你能告诉我关于那个萨维尔更多的情报,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走。”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只关心她那个匕首的来历。当然关于这件事,我还是不去扯上关系的比较好。而他所说的把我也带回去——嗯,我先忽略那个关于主教什么的话——也就是说他还要带谁回去,也就是说,这是他刚才提到的他所执行的胡乱的计划中意想不到的发现。这个发现……
“有没有搞错就看这位小姐了。”他说着又把目光转向了菲。
没错了。但是菲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看样子还是不知道的,所以迪林的占卜可没错,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没有关系。”确认了一下后,他再次放出死亡宣言。
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没有关系。
刚才我听到——不,预言的结果?
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没有关系。
“好麻烦啊,要打就快打嘛!”
……麻烦?
嘟囔了一句之后,席拉握着弯刀率先攻了上去。
嘁,突然间视线有些模糊,不过
——我怎么好像见过这一幕。
握着弯刀的席拉纤小的身躯、
即将迎来夜幕的树林、
咯、……
幻觉?
不,不是幻觉…
我知道的、
视线明朗起来,好象电影一样的画面呈现在我的眼前。
——那名男子抬起手。
是的,就像这样,那名被叫做兰德的男子冷哼了一声,右手在空中虚握。
脑子里的血液汹涌的奔流着,咚咚的敲着头壳。
所以,我知道的、
——然后,然后他会拿出一把激光剑,就像绝地武士一样……
激光剑……绝地武士?!
没错,面对席拉的迎面攻击,他抬起手,一道白色的光从他的手中伸出,形成一条约一米长的光柱。
我知道,
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就用他那把从手上凭空出现的光剑,对着席拉砍了过去。席拉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进攻到一半的动作猛的一缩向后跳去——我甚至分得清每一块肌肉的收缩。
光剑挥了个空,但是把席拉手上的弯刀横截为两半。
没用的,
会死的。
会死的。
会死的。
接着又向前刺去,席拉又退了一步,退出了光剑的射程。
没用的!
会死。
会死。
会死!
好像胶片一样,画面切分成了一格一格的。
应该只有两秒的时间,似乎被无限的拉长了似的。
于是,那光剑如期的突然伸长了
——穿过席拉的胸口
——再横向移动
——最终把席拉的身体分为两半。
没有喷涌而出的鲜血,也许是因为高温使得本该流血的切口凝结了。
断成两截的身体在我眼前颓然倒下。
接着是卡特蕾娅撕心裂肺的喊声……
这就是所谓的——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去他妈的没有关系!
脑袋里猛的一震,
这、这是?
站在我身边的席拉向前挪了一步。
“好麻烦啊,要打就快打嘛!”
——嘟囔了一句之后,席拉握着弯刀率先攻了上去。
年轻男子抬起手,一道白色的光从他的手中伸出,形成一条约一米长的光柱。
就像……激光剑?
绝地武士?!
——“席拉快跑!!”
也许是我这句话唤醒了席拉那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在光剑刚刚生成的时候她就停住了前冲的趋势,兰德的光剑划过时她已经退开两步。
但是,当兰德把光剑向前刺去的时候,我知道,这距离还不够。
“别向后、咯、”
这是、什么感觉……
一种莫名的脱力感充满了我的身体,本来想抬起手弩拖延一下时间,但手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还有,脚也…
“扑通”一声,我跪在地上,黑暗在一瞬间笼罩了我的视线。
模糊中可以看到席拉似乎听到了我的再次警告,在光剑突然伸长的同时向左侧闪开了。
——虽然不能确认是否完全闪开,但至少不会危及性命。
然后光剑的横扫被希拉一个向后的滚翻再次化解。
这样,这样距离就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什么?谁?
力气突然又回来了,视线也终于再次清晰了起来,我大口的喘着气,抬头看着那个叫做兰德的男人。
这家伙,是谁?
我……怎么了?
“天选者!”
卡特蕾娅那惊异和不可思议的声音。
“撤退!”
在我弄明白这一系列事情之前,卡特蕾娅再一次的大喊让我找到了自己现在要做的事。
抬起头,看见手持光剑的绝地武士正微翘着嘴角,似乎是在欣赏我们的反应。接着,他挥剑再次冲向席拉。
席拉再不敢接近,她随手把手上的弯刀扔了出去,接着是一把飞镖样的东西。
“主人和小姐带卡特蕾娅小姐先走。”
菲说着从侧角加入了夹攻。只是,在对手稍稍有些转身的动作时,她就立刻向后退。
这种状态牵制不了多久。
别想这么多了。我站起来,拉上卡特蕾娅就跑。只是刚起了一步,就发现卡特蕾娅根本走不了路。
对上她的眼睛,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在她开口之前——一方面也是没有时间去磨蹭——我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扛到肩上。
“喂、喂……”
然后开始狂奔。
回头看了菲和席拉一眼。席拉似乎正在把身上所有能扔出来的东西朝那个家伙扔过去。
没问题的,刚才席拉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该轮到那个家伙被席拉的飞行道具打的措手不及了。那把光剑也保持着普通长剑的长度,也许是因为伸长的状态不能保持太久。
没问题的。
刚才席拉只是……
刚才……
“哥哥,快!”
晃了晃头,把这个东西抛出脑子。我现在要做的是调整好呼吸,合理分配和节约体力——毕竟还扛着一个人。
拿出中学时考1500米的态度来。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