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一日,距离新年还有四天。
距离全面入侵倒计时还剩三天。
人类即将迎接本世纪第一个,充满绝望与黑暗的一年。
日月流转,穹顶渐渐变得明亮,可依然不见天日,犹如灰白囚笼的云层仿佛在向地面缓缓逼近。
轰!!!!
滚滚浓烟伴随着爆炸升腾而起,驱散了附近的薄雾与寒霜,巨大的冲击波震碎附近楼房的玻璃,许多不规则的碎片一同落到地面上,哗啦啦,像是下了一场短暂的琉璃雨。
外面渐渐没了动静,没有嗒嗒嗒的枪声,也没有足以震颤大地的炮弹,更有没前来搜救的救援直升机。
这座城市似乎已被遗忘。
仅剩吞噬着物质来壮大自己的火焰产生的刺鼻浓烟,和蜂拥而至如飞蛾扑火般冲进火里的小规模尸群。
火焰烧得更旺了,卖力地舞动自己的身姿,吞噬更多的燃料,皆是来者不拒,它的野心似乎没有尽头。
对于整座城市的丧尸来说,被火焰焚烧掉的丧尸如同巨大湖泊里舀起的一碗水,看起来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象征着毁灭与混乱的枪炮声眼下却被幸存的人们全心期望,因为此刻唯有真理!才能踏平一切!
柳笙磬保镖之一的李伟华回来了,只有他一人。
应该算是保镖吧。
李伟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召集柳勇元的旧部——管理与保护这栋大楼的十几人,共同商讨对策。
甚至忘记告知柳笙磬其大伯柳勇元的情况。
还是成天到处跑的林阳无意在的人群中看到了李伟华,转头告诉柳笙磬,她这才知道人已经回来了。
“人在一楼,和那个老木头在一起,大家都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阳马不停蹄地赶来,像个打小报告的学生,他迫切的想要把看管柳笙磬的重担给卸下来,这小祖宗软硬不吃,出了什么事他可承担不起。
“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柳笙磬转头看向正在日常活动身体的陈曦,说道:“要一起去吗?”
“不了。”陈曦思索权衡之后拒绝道。
“没关系有我在他们不会说什么的,不要小看作为我男朋友的身份啊。”
房内的其他三人:
陈曦:……
陈妍:……?
林阳:?!!这么刺激的吗?进展这么快,那自己也得努力了。
不能死前都谈不上恋爱!
林阳偷偷瞄着陈妍,后者似乎没有注意到,眼睛看向窗外的空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那群人他们都是部队出身,不是现役至少也是退伍,陈曦是看出来了。一群军人讨论的重要情报非常有吸引力的好吧。
“希望我能完好的出这栋楼。”
陈曦耸耸肩,悲观地说道。
离开前他瞟了一眼陈妍,她似乎并不在意陈曦的离去,自从灾难发生起便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坐在角落里,安静得像一个精美的人偶。
“帮我照顾照顾妹妹。”
林阳当然求之不得。
“牵手吧。”狭小的电梯空间内,柳笙磬如此说道。
说完伸出自己那精巧似玉的小手。
“为什么要牵手?”
陈曦虽然被迫成为了柳笙磬的男朋友,却还是下意识的与她保持距离。
“男女朋友之前牵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等到楼下就可以不用解释了啊。”
没有解释的机会直接被围殴然后上路?
说实话,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可碍于那只悬空的小手过于扎眼,以及柳笙磬眼里一点一点出现的不耐烦,陈曦还是握了上去。
没有十指交叉,只是两只手简单的握在了一起,就让陈曦心如乱麻,浑身像蚂蚁爬。
攥紧没有与之相连的另一只手,缓缓别过头,调整略微加重的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露出了一个怅然若失的表情,丝毫没有注意到,壁上的镜子完美复刻出他此刻的模样。
啊,自己还真是好搞定啊……
柳笙磬如果此时抬头,便能将陈曦现在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但她没有。
从双手交叠的那一刻起,她就已垂下了眼眸。
不似陈曦的百感交集,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好像……真的不一样。
尽管无比陌生,却又能确定这是那苦苦寻觅,无比渴求的无法触摸之物。
她不会再放手。
他也不会再奢望。
对的人在错误的时刻交轨,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或许……
叮咚,门开了。
对错与否总得往前走。
……
柳笙磬领着他,没有遭到阻拦,径直走入人群的中心。
李伟华与林阳和柳笙磬口中的老木头——林左岸正皱着眉头在商讨。
见到陈曦虽显诧异,却未计较,咽下唾沫顿了顿,说道:“那其他人怎么办?”
林左岸吸入一口廉价香烟,锐利的眸扫过陈曦,缓缓吐出刺鼻的烟雾,无奈道:“那就留下一些人吧。”
李伟华欲言又止,可又说不出更好的办法。
十几人围成的圈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发生什么事了?”
柳笙磬问道。
“找到大伯了?”
李伟华点点头,“柳哥他很好,没有受伤,你石叔在他身边。”
他看向柳笙磬身后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的陈曦,“不过……”
柳笙磬说道:“没事说吧。”
二人紧握的手还未分开,寒冷的冬天里手心竟泌出了汗。
“长话短说,我们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一个人带出城,他或许能解决此次的事件。”
“不过出城的路困难重重,我怕人少了没法把人安全送出去。”
柳勇元自然不会随便选个地方隐居,在这,有他的老相识——方师行。
年轻时是国内乃至全世界顶尖的生物研究人员,他三十二岁时研究出一项秘密药剂一鸣惊人,从此平步青云,桃李满天,如今已是74岁高龄。
鲜有人知他的故乡便是这里。
他在警局地下内有一间设备齐全的实验室,宝刀未老的他发现了关于感染的重要讯息。要是带着这些资料与方师行前往长铜市,绝对可以生产出免疫疫苗!
“我们已经备好了车,只是担心大家走后楼上的人该怎么办。”
已经死去太多太多人,他们快要看不得流血。
楼上虽说有近百人,可如果能把方师行送过去能救数以万计的同胞。
他们面临抉择,有些像电车难题,救一个人,还是救许多人。
人是目的,不是工具。
数量的叠加又似乎让另一边更加沉重。
陈曦好像见过这一幕,又不是这一幕,他想开口,又开不了口。
他咽下已到嘴边的话,心想:这和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以前面临这种事时也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可他这次却说了。
少女紧紧握住他的手,红润的唇开启再紧闭,说出了他等待许久的话语:
“没事,你想说就说。”
原来这么轻易,他只是缺一个理由,不是吗?
“为什么?不去问问他们呢?”
“他们也是可以做出选择的,不是吗?”
陈曦觉得如果自己被单独绑在铁轨上,就不必拉动拉杆,因为他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死得其所,不必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