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是什么?
它没有形体,无处可寻,触碰不到,但却与生活密不可分,紧紧地构通在一起。
早餐的食物,如果要吃的是面包片,我们从冰箱里取出一袋吐司,从其中选取出来两片,从主观上说,这是随意,从客观上来说,则是随机,如果是自己仔仔细细挑选出来了两片,毫无疑问,这整袋面包都有被选中的概率;我们走在上学路上,从身边经过的车辆和昨天相比是否一模一样;昨天晚上睡觉前,我们透过窗户看到一颗星星,今天晚上我们再度抬头仰望,看到的星星会不会还是昨晚那颗;我们走在马路上,和一个女孩擦肩而过,她在不远的将来,会不会就是我们中某个人的妻子……
概率依附于现实,依附于生活,依附于事实,但又脱离它们,掌控它们,决定它们。
如果要做一个比喻:一座平衡的天平,左边的托盘上代表了【是】,右边的托盘上代表了【否】,那么【概率】就是指针,或者说,打破平衡的最后一点因素,一根轻如鸿毛的稻草。【概率】所指,所在的一方,就会成为【是】,哪怕,这一方曾经是【否】。
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概率所指之处,即是正确。
时间,下午三点十分。
方弈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小睡,微风从窗外吹来,拂去了教室中的燥热。
突然,一阵细针一点点刺入脑颅一般的剧痛出现,方弈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头。
『那个,方弈同学,没事吧。』
路过的同学走过来,关切地询问。
方弈慢慢地松开了手,脖子歪了歪之后回答说:『已经没事了,只是有点头疼,老毛病了。』
剧痛很快地过去,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被高温烘烤至干裂的河床。
『方弈同学这种口气,简直就像是花甲之年的老头子呢!』方弈听到身边的同学笑了笑。
『哈哈,如果我能活到老头子那个年龄,那才是惊喜啊。』方弈靠在椅背上,斜视着这个关心自己的同学。
『真是的,不要用这种话题来开玩笑呢!』
看不到,脸庞。她的正脸,一片空白,没有五官。面前这个怪物,其拥有的,只是一头黑发。
『快要上课了,回座位上吧。』方弈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刚刚剧痛给自己留下的东西。
『好~』
穿着短裙校服的【怪物】离开了方弈的视线。
不,这种【怪物】,早已遍布了世界,方弈永远不可能逃离他们。或者说,在方弈眼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没有五官。
方弈找出纸笔,列出两道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公式,然后在公式下面写出了一堆犹如乱码一样毫无章法的数据。
迅速地代入,运算,解出,再代入,转换,解出,算出结果,转换……
不到一分钟,这张四开的白纸上就被密密麻麻的运算填满。
在最后,方弈在白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十五时二十五分,棒球打破窗户,玻璃块会以坠落的形式伤到左茗肩膀。』
『左茗,是谁?』方弈走到讲台前,从座位表上查找着左茗这个名字。
『坐在,我的左边?』方弈看向自己座位的左侧,【左茗】对他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
是刚刚站在自己旁边的家伙。
『真是巧合啊……』方弈这么说着。
铃声响起,方弈知道十五时十五分到了。
方弈知道这样下去左茗会受伤,但是他没有什么兴趣去提醒一下,因为从预言到这件事开始,这件事在客观上就已经成为了事实,相当于预定,一件已经成为了结果的事。
如果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也许会对方弈说至少为了对方是女生尝试一下啊。
但是……谁会对一个没有五官的【怪物】有好感啊。
一身黑色西装的化学老师走进教室。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
在思考中,时间流逝地异常得快。
看着手腕上,分针一点点指向五的位置,方弈叹了口气,悄悄地把手里拿捏了很久的橡皮丢到了地上。
『左茗同学。』
左茗看向他,温和地问:『怎么了吗?方弈同学?』
『我的橡皮掉了,帮我捡起来好吗?』
『嗯,可以哦。』就在左茗刚刚弯下腰的时候,一个白色的球体从窗外飞来,猛地撞碎了玻璃,引起了班里同学的大呼小叫。
但是唯一受到伤害的却是方弈眼前的这个女孩,左茗。一块玻璃从天而降,在桌面上炸开之后,一小片锋利的碎块自上而下地割开了她的手腕。
左茗没有出声,也许是痛得叫不出声来,也许是不想让方弈内疚。
『老师,左茗受伤了。』方弈对那个男人说。
『是吗?』男人似乎焦急起来,『左茗同学,要去医务室吗?』
『嗯,』左茗低着头,右手紧紧捂住左手手腕。
『我陪她去吧。』方弈说。
闻言,左茗立刻抬起头看向方弈。
『那就去吧。』老师说。
方弈陪着左茗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
『那个,方弈同学……』左茗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
『其实你不用陪着我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哦。』方弈平淡地回应说。
看吧,预言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不用再妄想什么救世主的角色了。正陪着左茗去医务室的方弈这么想着。
突然,脑海里又是一阵难以言明的剧烈疼痛,方弈的瞳孔止不住地颤抖,捂住头部,牙齿激烈地打战。
左茗被方弈突如其来的改变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疼痛来的很突然,离开的也很迅速。
当剧痛如退潮般从脑海里淡去的时候,方弈无力地倚着墙壁站立。
『那个,方弈同学,你没事吧?』左茗走过来问。
『不,没关系,抱歉让你担心了。』方弈说,『继续走吧。』
『方弈同学的病真奇怪,有时候在课堂上会发作,在课下也会发作,要说没有发作的时候,也许只有体育课和午睡时了吧。』
『啊,也许吧。』
方弈说着,继续向医务室走去。
『等等我!』
左茗真是无法理解,到底是自己受伤了还是方弈受伤了,为什么方弈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焦急啊。
医务室中。
方弈要来一张纸和一杆笔,在白纸上迅速写出来了刚刚的乱码,然后把两个公式写了出来。
医务室中的老师正在给左茗包扎她的伤口。
方弈坐在左茗的旁边,左茗悄悄地看着方弈写出来的东西。
『感觉方弈同学很厉害呢。』在医生包扎完,方弈正在进行第二次代入的时候,左茗对方弈说。
『嗯?』方弈疑惑地抬起头。
『这两个公式,我哪一个都没有见过,甚至是听说过呢!』
『那是当然,』方弈又低下头,聚精会神地计算起来,『这是我创造出来的公式。』
『诶?好厉害!』
为了不引起左茗的注意,方弈用心算算出了预言——『五分钟后,在走廊里,左茗会摔倒。』
方弈看向正在和医生说着什么的左茗,心中悄然一动,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嗯,我会的。』
左茗离开老师,走到方弈身边说,『我们走吧。』
但之后又像是补充一样地说:『我,我说的是回教室。』
『诶,现在回去吗,』方弈一脸天真地说,『这一节课是化学呢,我们都要学文,所以其实可以不听呢!』
『方弈同学,你这样是不行的,就算是文科,让自己多一些理科的知识也可以嘛。』左茗似乎非常无奈地说。
『诶,可我现在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也得回去啦!』
好吧,计划失败。方弈暗暗咋舌。
二人走在走廊里,方弈忽然又冒出来一个想法,于是对左茗说:『左茗同学,等我一下好吗,我要系鞋带。』
『诶,哦!』左茗站在方弈身边,看着方弈一点点蹲下身。
方弈把鞋带拆开又系上,然后,他在心里笑了笑。
方弈猛地站起,站在方弈身边的左茗理所当然地被方弈撞到,失去平衡之后,左茗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啊……』躺在冰凉地板上的左茗只能发出一声呻吟。
『抱歉抱歉!』方弈装作焦急的样子说,『抱歉左茗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方弈同学,好痛……』被方弈扶起来之后,左茗欲哭无泪地说。
『嘛……还能自己走吗?』方弈悄悄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距离预言中的五分钟只剩下一分钟了。
『大概……』左茗说。
『那就走吧。』方弈感觉到左茗对自己的恶意一下子多了起来。
五十一秒,四十七秒,三十九秒……
方弈不停地倒数着,期待着一分钟结束的那一刻,所以下意识地无视了左茗蹒跚的步伐。
二十七秒,十五秒,三,二……
『一!』方弈看向左茗。
左茗慢慢地走着,那背影让人心生怜悯。
『好的!我发现了一种阻止预言实现的方法!』方弈兴奋地几乎就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唔?』左茗默默回头,看到方弈满脸的欣喜几乎就要溢出来一般。
『左茗同学,刚刚真是抱歉,接下来的路就让我搀扶着你走下去吧!』方弈两眼放光。
『诶?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左茗显然误会了什么。
『一起走吧!』方弈走到她的右侧,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回了教室。
等等……坐在座位上之后,方弈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于是额头被冷汗布满,心跳急剧加快,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
『我预言到的,好像是左茗会被伤到肩膀吧。』
第一章——【预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