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污水河的垃圾厂，我缓缓走路，脚上穿的鞋板边破了个小口，松动得吧嗒吧嗒的响声，走动一下往下掉一下，露出白花花的脚丫。我动动脚趾，这鞋子不耐用啊。
“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不管脚底的事，我抬头看金水凉，“直接叫你金水凉，还是叫叔叔?”
如果以后他真的是收养我的人，那我该叫什么？直呼其名肯定会不礼貌，我要跟他好好说说。
“我有那么大吗？你这小家伙。”金水凉嘻笑，弓身搭我的肩，搂了搂我细软的发丝。我们刚熟知后，就感觉他有点欠，没大没小的乱动我。
“我有那么小嘛！”我撇开他的脏手，自认内心成熟。
“你才多大?你和我年龄差不是一星半点儿！”他马上走到我前面，双手拉开对比我和他的身高差。一丁点大的小孩，和高大的男人。
“你看，你刚好可以上幼儿园。”他手掌平移到自己腰部，刚好是我的身高。
“你老是气我。不跟你说话！”我忿忿地走掉！
“不气你了不气你了。”金水凉大步跟上小步调，不怕我跑掉，随意讲，“你喜欢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反正我以后叫你一图，可以吧？”
我嘟囔:“随你。”
“好嘞。”他乐呵呵跟在我后面，跟个小跟班一样。
我赌气走了半天不知道去哪，转头就见他看着我笑。
我没好气说话:“去哪里？”
“你跟着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他向我伸手，我不情愿地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被他领着走，他放慢步调可供我跟的上，这个金水凉还是挺有心的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抬脑袋。
“因为你可爱。”他走着敷衍了我一句。
我摸了摸脸，再看看土灰的小手。没有镜子。但心满意足，可爱也是漂亮呢！
然后他朝下一捞，我被他直接扬起，吓了一跳，他安抚我:“小家伙，你走得太慢了吧。”
我小腿蹬了几下，要挣扎。
无果。就随他了 。
“我抱着你这样快点，要是你那小脚，要走到什么时候！”他解释。
听了他的话，我报复性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留个牙印。
他笑着直呼痛，揉我的小脑袋。
我呲牙。
他背后是一排排光鲜的餐饮店，一串串勾人的香味，这次我没被香味牵引，金水凉环着我离开。
——
我的瞌睡虫袭来。耳朵贴他的胸膛，呼呼睡去。
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目的地显然到了，他轻轻晃醒我。
“到了吗？”我迷糊地揉眼睛。
“到了。”他放下我。
转头看去，一家店，一家清洗车子的店。
四下的是单通向这一家店的石板路，边上挺了几辆我叫不上名字的车子。
店里走来人，身上橙红衬衫的强壮男人，架势很足，肌肉都将两臂撑起。
我躲在金水凉后面，抓着他的裤脚。
“你有脸来，姓金的。”男人骂金水凉。
金水凉对着他一脸献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令我很不舒服。脸颊的肉不得已顶起，他舔了舔嘴，对那个男人讲:“给口饭吃嘛，人总得饿死啊。”
他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
强壮男人瞧见我，收敛了面容的怒意，问他:“你哪捡的小孩?”
我盯着金水凉的嘴巴一张一合:“舜义的，那边碰巧遇见。”
接着是他们一人一句的对话。
“孤儿?”
“不信?你看看样子。”
我往金水凉后面缩了缩。
“怎么可能！姓金的，不会是你拐来的吧！再弄得这身衣服。”
“我会干那种事！”
“这女娃要无父无母，早饿死了！”
“信不信由你，我俩不吃饭会饿死。”金水凉平淡陈述事实。
“好啊，把我这当慈善家了是吧，饿死算了。”
“那你放任这样?孩子不能受饿。”金水凉的大掌使劲摩擦我的头，有点不舒服。
他们对峙些许。
最终男人瞪了他一眼，低头柔和的目光对向我:“娃子，你跟这个叔叔认识吗？”
我点点头。
“怎么认识的呢？”
“他给我好吃的认识的。”我想想那时的场景说道。
“哦～”男人又上下扫视了一遍金水凉，视线里更为鄙夷了。我不知道说错什么。
金水凉无奈:“拜托，那时我看她快归西了，再不给口吃食就死街头了。”他的手指轻轻敲我的后背。
我感受到背上的敲打，立马反应过来，使劲点头附和他的话。“是的，是这样的。”
这个时间段居然很少有车驶过，男人在我们后面望望，决定下来。
“行，姓金的。我今天就赏你一餐，看你救这女娃的份上。”男人欲将我牵过来，汽油味浓厚，我稍稍担心，回头看金水凉的反应。
男人凶巴巴地对我讲。
“你不要跟这个叔叔，他就是个老赖！”
我分外纠结，迷惑抬头盯金水凉，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危机，迎着男人的话狡辩:“话不能乱说，我蹭你饭多长时间了?才几星期。真要是个没脸皮的，赖你家不走！额……别人我还不搭理呢，这不最近才来嘛。”他不看我，仰天吹气。
我相信强壮男人的话，他是个老赖。
安安心心随男人走进店。店里杂七杂八的物件，好像是修车的工具和零件，白墙的白脱落好几块，都松松垮垮的，落得显露出沙沙颗粒的水泥。
左边满满挂着器件的墙，有几辆拆开前端的摩托，高我半个头的摩托！摩托的气管还可怜地滴着黑黑的水，哦，可能是汽油。
后面传来脚步声，金水凉也进来了。我稍稍慢步让他靠近。他总得来说是一个好人，挺照顾我，我就让他跟着吧。
男人没说什么，店内有一扇门，打开别有洞天。
里面有家的感觉，因为我闻到了挂面的香味。
“是面条吗？”我张望那口远处的锅，它冒热气呢！
“诶。”锅旁边是位富态的妇女声音，系白花的围裙，她笑，“怎么还有个女娃娃，是面条哦。”
金水凉在门口徘徊、搓手，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男人斜眼看他:“进来吧，装什么装，反正你没吃上一口也不会走。”
“那我就感谢，感谢。”金水凉合掌，进门关门，看见人叫，“哟，这不是嫂子吗，好久没见变漂亮了，越来越年轻了！”
女人收回笑，面无表情:“谢谢。”
我歪头琢磨，金水凉说我可爱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