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已然是降临了。
窗户外的晚风吹来，荡起了灰白色的窗帘，起，落，起，落……
“老师……你说什么？”白湘儿的脸被搭拉下来的头发挡住，仅仅可以看到一只眼睛但也只能看清被挡住半颗的瞳孔和布满血丝的眼白。
她的头发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挂满“白雪”，余下的黑发丝与身旁的白被子相互映衬。
那一刻，她仿佛一下子“枯萎”了。
她竭力地想要用手撑起自己，却无力的摔倒在地。
抬起头，眼神里暗淡无光，死的渗人。
许池雨心疼地赶忙上前将她扶上床，此时她已是全身无力般瘫倒在床上，嘴唇打着颤，嘀咕着不被人理解的话语。
她就这么傻呆呆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就仿佛自己还和黄楚南一起望着天空一般。
可是，她的脑袋中已然不断重复着那句刺骨的话。
恍惚间，白湘儿感觉自己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般，脑子里像是炸裂般的疼痛。
楚南他死了。
他死了。
死了。
……
回荡在耳边的话语，化作势不可挡的洪流，冲破她心中最后的堤坝。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从她那苍白瘦削的脸上流下，汇成了一滩为他所成的湖泊，她的哭声编成了一句句悼念他的圣歌，每一次新泪的流出，都是对他止不住的思念。
时间也在这悲剧中流逝掉，而此时的其他人只能默默地在旁边，直到她已不能在产出一滴眼泪，声音几乎嘶哑，情绪逐渐平息。
白湘儿坐了起来，因为刚刚哭完，她的脸上结出了一块又一块，一条又一条的泪痕。
“老师……楚南他……怎么死的？”白湘儿嘶哑地说道。
“医生说‘太晚了，他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死掉了。’”司马柒低下头道，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抱歉……”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白湘儿死死抓住那衣角道，“你不是答应过我——我们一辈子都要相连在一块的吗？你也答应过我要等我用一辈子偿还给你才可以两清的吗？”
几年前，白湘儿得了白血病，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匹配的人选，她一直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但是黄楚南的出现将她再次带回了这早已不再留恋的世界，对她来说，黄楚南不仅是她的青梅竹马，更是她要用一辈子偿还的对象。
“你太大方了……太大方了……”她说完，咽了咽所剩无几的口水又无力地呐喊了句：“我还欠你一条命啊！”
说完她便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冲向了阳台。
“湘儿！”许池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跳了下去，于是一起跳了下去。
但还好许池雨立刻抱住了她，陈馨立即上前抓住许池雨的腿，司马柒抱住陈馨的腰直接往后一拽，几个人直接从阳台外飞了进来。
白湘儿愣了一会，然后又想故技重施，但立即被司马柒死死摁住，然后抓住她肩膀说：“白湘儿！你难道还想让你的母亲还有其他人都一起死吗？”
“司马柒！”陈馨赶忙上前过来想要拉开他们两个，但司马柒直接转过头看了眼陈馨，她便将手收了回去。
“老师……我……”白湘儿低声道，然后突然直直晕了过去。
“湘儿？湘儿！叫医生，快去呀！”司马柒大惊地喊道并赶紧掐了下她的人中，
很快医生赶来，检查一番，只是身体过于虚弱，气血不足昏过去了，休息下就好了。
许池雨在坐在床旁握着白湘儿的手，低头压声痛哭，她真的无法想象会发生这样的事，本以为失去父亲，疾病缠身已经是最痛苦的事了，但没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竟然在于如此惨境。
“池雨姐……”陈馨上前想要慰问一下她。
“馨儿，你和老柒做的已经很好了，刚才还又一次救了我们的命。现在就让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静静陪陪她吧。”许池雨挤出一个微笑回应陈馨，然后便静静看着白湘儿的心跳。
“……”
2
医院的阳台上，司马柒贴在石台上望向远处，夕阳的余晖已经消散，黑夜笼罩的天空浸满了他的眼眸。
他不曾想过，自己的身边的人会发生这种悲剧。
当你认为美好永存时，便预兆着它即将落幕。
“馨儿。”司马柒开口。
“怎么了？”身旁的陈馨回道，望着远处的霓虹灯，没有转头看他。
“你觉得……这个世界有神吗？”司马柒微微扬起一下嘴角。
“……”
“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如果有的话，它便不会让这个世界如此痛苦。”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确实很累了。
“但……我还是希望有神，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乞求让这个本就不该存在的世界，永远消失了。”
“为什么？”陈馨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他，感觉他瘦削了许多，皱纹也多了几分。
他愣了一会，转过头与她对视，细长的眼眸眯起，挤出几道鱼尾纹，像是水墨画里的老者，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
微风使得他的灰白的胡须微微摇动，他微微张开嘴仿佛想要回答她，却又无法立刻说出。
陈馨看着面前的司马柒，竟有种说不出的疼痛，更多的是心酸，有些她能理解，因为她和他有几乎相同的遭遇，但有些东西，她知道她无法体验到，即使他几乎什么都和自己说。
风大了，她的头发被稍微卷起，轻摆着，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胡须，最后是他鬓角，却早已花白。
“你好像……真的老了……”她将手收回，手心多了几根他的发丝，同样发白。
“嗯……也许我早就该死了，像我这种人。”他自嘲地笑了笑。
她低头看向手心的白发，迟迟没有开口。
片刻后，她弯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拔下一根头发，金黄色的，让人感觉璀璨又迷人。
“还是你的漂亮。”他伸手捋了捋她的秀发，香气沁人心脾。
她摇了摇头，又伸手拔下一根。
这次，是白色的。
“应该是……我们这类人。”她与他对视着。
说罢，他们又一同看向手心的发丝。
不见了。
风，吹走了。
